一瞬间,她竟然紧张了……能不紧张吗?林信生压就没品过那味香,而今日在场的可都是各大商行的老板。若是她今日出了丑,砸的可不仅仅是自家的牌子。
品鉴品鉴,是品、鉴,还是品、贱……她就不得而知了。
老狐狸啊,您老人家下回要让我出席这种场合,能提前“吱”一声不……
那厢里,林信生已着人换了狻猊状的香炉。因今日来人甚多,原本的目的也不为品香,所以并未按照正规的香席待。显见得,原本林信生就让下人准备好了一切。
在燃香之前,林信生却是笑着对众人道:“圣人有云,品评香气,以意叙者上,以味叙者下,以境叙者上,以物叙者下,所谓香者,原本便是非气、非木、非烟、非火之物,不可过多苛求功用,只需静心去品,以图凝神定之功效……”
这段话说得真是够绕的,苏白芷听了半天,琢磨着如此高深的道理似乎也只有林信生这样的大师才能说得出来,于是多看了他几眼。这才看到,他有些不安地往韩敛的方向瞟了几眼。苏白芷脸刷一下红了——敢情绕了半天,林信生对她的香也是半分把握也没有。
方才说得像是此香只应天上有的模样,实则,这会也是在以各种理由劝解大家,香啊,无定势无固有香气,百种香百种味,莫强求。偏生说地这样委婉,哄的在座的人只点头。
被韩敛狠狠地瞪了一眼,林信生凛然一震,忙又结束了方才虚无缥缈的言论,正正经经地品起香来。
经过繁复的前期处理,那香渐渐溢出香气。品香之时,最需要的便是静心。林信生已然闭上了双目,沉心在香气的世界里。
便是那一刻,他忽然浑身一震,暖暖的香气从肌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里往里渗入,仿佛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欢叫这舒畅,尔后,从身体里,生出一段暖意。
许久没有遇上这样纯粹的让人从肺腑之中生出温暖之意的香。在官场中浸许久,他所做的每一味香都只为讨好他人,带着股阿谀奉承,或者,带着特有的功利心。在香里,往往能感觉到一个人的心境。而他在这道香里,只感觉到制香的诚意,以及特有的少女心境——在忐忑中带着期许和不安,却期待一切都是美好的,温暖向上的。
或许只有顶尖的制香师和品香师,才能感觉到香气细腻的变化。而林信生,恰恰是顶尖中的顶尖。
如一段余音绕梁三日的名曲,那香气,久久挥散不去,缠绕在一个人的骨髓里,难以忘记。
“唉……”至香气结束,林信生发出满足的喟叹,睁开眼时,就像是受过一次洗涤,就连世界,都美好的像是新生。
就连他都没想到,短短时间内,苏白芷竟进步如此神速……当初果然是没看错了人。
“不知此香出自何人之手?”不知是谁先问出口,却是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不知此香出自何人之手,此间可有售?
“制此香者,必定也是制香好手。”苏清远声道,“莫非是林大人亲手所制?”
“呵呵,这香可真不是出自我手。”林信生摆了摆手道,“世人皆知,我所配之香,大体偏好华丽。这香却是如此清新淡雅。若是以我如今心境,只怕也配不出这样的香。”
“那究竟是何人所配?此香又为何名?”众人见林信生卖着关子,也有些急了。
林信生摆了摆手,让众位稍安勿躁,方才侧头往苏白芷的方向,含笑道,“这制香之人,就在席间,苏姑娘,此香何名?”
“刷”,所有的视线突兀地全部集中在苏白芷身上,苏白芷仿佛就在等这一个时机,落落大方地起了座,朝林信生说道,“回大人话,此香名为‘暖香’,为小女近日所制。”
所有的一切,她竟是在瞬间明白。韩敛特意来此,便是来为她铺好未来的路。即便是韩敛要走,若是得到林信生的认可,她的香就不怕没销路,更不怕没个好价钱。
而韩敛为她所铺的路,却不仅于此。
“阿九,林大人教了你这么些时日,你今日所制的香才勉强过了他的关。今日当着众人的面,你便给林大人敬杯茶,好生地叫句师傅。也不枉他费尽心思。”韩敛在旁不咸不淡地推了她一把。
“这……”苏白芷和林信生同时看向韩敛,却看到他微微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