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外面停了两破破烂烂的救护车。
逢云小声说:“我还是头一回坐救护车。”
“我也是。”钟秦局促地坐在一边。
夜里十一点,逢云给何三录打完电话。
彼时童景天毫无意识地躺在无影灯下,平缓的鼻息伴着心电监护规律的滴滴声;逢云和钟秦并排坐在手术室大门外,黎同欧看着墙上跳跃的电子钟,手伸进兜里摸了摸烟盒,好像这样就能缓和烟瘾一样。
逢云盯着手机屏幕走了神,等他从漫无边际的神游里回转过来时,听见黎同欧在小声的讲电话:“……现在还不行,真的不行,院里有学生今晚阑尾炎手术。我就在手术室外面啊……三院,就是大学路上那家。宝宝睡了?晚饭……我怎么不能问了?你讲道理,我当老师的这种时候怎么能走开?”说着说着声音就大起来,逢云甚至听到听筒里传出尖锐的女声,很明显是在责怪黎同欧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讲到后面两边的声音又都小下去了,最后以黎同欧诺诺地低声认怂告终。
逢云看见年轻的辅导员挂掉电话,朝这边露出个尴尬的微笑,额头上都是细汗。
“师娘查岗了?”钟秦说道。
“什么查岗。”黎同欧叹道,并不接着说下去。
其实黎同欧比这届学生大不了几岁,本校德语系硕士研究生,甫一毕业就和本科时的同班女友结婚,留校当了辅导员,从此和整个世界的鸡毛蒜皮打交道。
手术室的大门缓缓划开,口罩蒙脸的实习医生拿着个塑料杯子站在门口问道:“童景天的家属?”
三人像所有电视剧里守在手术室外的人一样刷地站起来,黎同欧上前点点头道:“我是童景天的老师。”
小医生把杯口朝三人倾斜:“这是切下来的标本,给你们看过了啊。”
逢云看见杯底红的白的,并不分明。心想,哦,童景天的阑尾。
白晃晃的灯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还有童景天血糊糊的一部分,就是在这个时候,逢云忽而平静地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无法像大部分人那样组建常规的家庭。他在黎同欧身上看到的,年轻人面对小家庭种种捉襟见肘的境遇,对他来说几乎就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等这学期结束,再把暑假过完,就到大学最后一年了。
七月底有高中同学聚会。逢云也答应了要去,有些事总是要到,一直躲一直躲,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到得算早,大包里寥寥几个人。后面陆陆续续地来老同学,人多起来,点歌的小屏幕面前总凑满了人。这样还好,只用坐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这种吵闹的环境里也没有谁会专心说话。
唱完歌出来,到了晚饭的时间,赵容定了附近一家老字号的酒楼。今天来了近二十个人,包间里坐两桌刚好。
逢云也看见韩联了,吃饭的时候才来,如他所料地和卢愫一起出现。卢愫大方地挽着韩联的手,大家调笑几句,让出两个挨在一起的位置。
“哟,成双成对呢!”安心阴阳怪气地说。
“单身狗不要羡慕嫉妒恨啦!”有人笑她。
刚好安心就做在逢云旁边,逢云听到她十分不屑地说:“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是说韩联,还是说卢愫。也许是说笑她的人?
安心以前和卢愫很要好的,要好的女生总是喜欢去哪都一起,上课放学上厕所,同进同出,现在看起来关系倒不怎么样。
卢愫和韩联就坐在正对面,没有搭理安心。
逢云倒了茶,又帮左右的杯子都添满。安心像是才认出旁边的人,却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韩联,嘴角带着点嘲讽的笑意。
“是你。”她说:“哎,我记得那会儿沈逢云和韩联还挺好的,好像一直都一个宿舍。”
韩联平静地说:“对,我们一直一个宿舍。”
卢愫撑着下巴:“这家的汤盅花样特别多,不知道点了没有。”
逢云尴尬地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