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担心新帝会不会为此给他记上一笔,担心自己的官阶能不能保住,林绶脚步有些乱,一个台阶没踩准,人就往下栽去。
没等林绶反应过来,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扶住了他,林绶脸色苍白、心有余悸地抬头,发现出手相助的竟然是新封的永安侯萧缜。
洛城的旧臣们早把这批新贵的来历打听清楚了,林绶便知道萧家原本只是一个没落的千户之家,撞上大运跟了新帝,又确实有些本事才有了今日的高官厚禄。
“多谢侯爷,不然老夫这条命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瞥眼下面还有几十层的台阶,林绶诚心地感激道。
萧缜笑道:“举手之劳,林大人客气了,大人面色如此憔悴,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林绶用袖子擦擦额头,惭愧道:“许是早上起晚了,怕耽误朝会没吃早饭,这会儿腿有些软。”
萧缜本来都要松开手了,闻言道:“那晚辈扶您下去。”
林绶受宠若惊:“岂敢劳烦侯爷,我慢点走不碍事的。”
萧缜坚持要扶。
前后的官员们都注意到了这一幕,新贵们纳闷萧缜为何要如此礼遇一个老贪官,旧臣们暗暗猜疑林绶何时搭上了永安侯这条门路。
无论如何,萧缜都将林绶扶到了下面的平路上。
林绶再三拜谢才走了,没走出多远,他听见忠勇侯齐恒的大嗓门:“萧缜,你没事去扶他作甚?你在我面前都没那么谦和恭敬过。”
林绶悄悄竖起耳朵,听萧缜答道:“您一直看晚辈不顺眼,晚辈又何必委曲求全,而林大人待我以礼,我便以礼还之。”
齐恒:“胡说,别的文官想巴结你,你明明没给过他们好脸色,就对这姓林的特殊。”
后面就没声音了。
林绶只好带着同样的疑惑离去。
回到旌善坊的家里,他将此事说给妻子唐氏听。
唐氏:“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人家永安侯只是随手帮了你一把?”
林绶:“不可能,永安侯在那帮清流面前还算谦和,对我们这些有过前科的素来都是不假辞色,他突然对我好,肯定另有缘故。”
唐氏歪着脑袋琢磨一番,嘀咕道:“能有什么缘故,萧家现在银子比咱们多,官比咱们大,你虽然还担着吏部的差事,也是岌岌可危,他还不至于为了提携自家人来巴结你。要说是为了结交洛城望族,萧家也该去拉拢有待嫁女儿的望族,咱们就仨儿子还都成了家,最大的孙女才八岁,订亲也太早了。”
林绶仰面靠着椅背,就是因为猜不出萧缜的心思,脑袋才疼。
第182章
小年之前,兴平帝赐给功臣们的宅子都修缮好了,毕竟是刚抄家得来的,原来的家主既是奸臣贪恶之官,银子多宅子就养护得好,只因抄家抓人的时候可能出现一些损毁,工匠们将损毁之处补好,户部再按照功臣爵位官阶填充上对应等级的家具物件,宅子便可以住人了。
兴平帝将赏了宅子的功臣们都召进了宫。
一共有五十多人,站在最前面的便是两位丞相、三位国公。
兴平帝过来时,身后跟着两排小太监,每个小太监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房契与钥匙。
众臣跪地拜谢。
兴平帝看着众人道:“你们都是跟着朕一路打过来的,是朕最信任器重的一批臣子,朕知道你们拿到的军功银子足够你们自己去城里买大宅子住,甚至买好几栋宅子,可朕还是赏了你们宅子,为何?是因为朕希望你们能一心一意地为朕当差分忧,不用把时间浪费在置办宅子这样的琐事上。”
“臣等叩谢天恩!”
兴平帝:“朕继位也有半个月了,往年朝廷从腊月中旬就开始放年假,咱们呢,为了尽快稳定朝局只能先当差,就算忙成这样,洛城城内都还有一堆的事情没解决,更何况整个北地?朕恨不得晚上不睡觉也要忙,你们倒好,居然还有人学那群逐利的旧臣去买铺子做生意,怎么,拥护朕称帝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喊得响亮,现在朕做皇帝了,你们便要把天下大事都丢给朕一人处理,自己只管赚钱快活去?”
“臣等不敢!”
范钊更是连磕了三个头:“臣脑袋被驴踢了,请皇上降罪!”
兴平帝扫他一眼,哼道:“行了,你什么脾性朕还不清楚,肯定是底下人自己想买,怕不合适才撺掇你也去买,那日朕在朝廷上拿你开刀,不是朕最气你,而是只有先骂了朕身边的人才能让那些旧臣心服口服。”
范钊听了,既为皇上没有真的怪罪自己而高兴,又为自己干出来的蠢事惭愧,红着眼眶道:“皇上,臣知错了,以后臣无论做什么事都先来请示您的意思,再也不给他人愚弄臣的机会。”
兴平帝的视线在魏琦、宋澜低垂的头顶上过了一遍。
有些事当时他来不及多想,事后一琢磨便都清楚了,念在两位丞相都是为了大局着想才把范钊当刀用,范钊也是因为于主有利才去做的,兴平帝方没有去追究。
“大事可以来问朕,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了,朕可没那闲功夫管你。”
半是嫌弃半是调侃的话,让这里的氛围从凝重转为轻松起来。
“行了,都去看看自己的宅子吧,觉得哪里不妥了再来跟朕说,喜欢就早点把家眷接回来。”
“谢皇上!”
萧家这一大家子今日几乎都进了宫,出宫后直接去各自的新宅就好,回头再把放在军营的赏赐带回新宅。
在宫里要保持肃静,一出宫门,众人就热闹了起来。
乔长顺:“我们住在安业坊,离外祖父也太远了,十一二里呢,比镇上离灵水村还远!”
佟贵:“我们在恭安坊,离你们只有三四里地,离国公爷侯爷也有八里多。”
孙典:“那我们这六里地还算近的了。”
萧延:“没事,虽然住得远,可进出南城门的话顺路就能去你们那边逛逛,再说咱们都骑马,十里地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