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礼的妈妈自杀了,就在三个月前。要说伤心,宁礼并不觉得。他和母亲的感情很淡,就像盛在一只碗里的白开水,只是恰巧碰到一起。
宁海程为了妈妈去世前留下的一大堆烂摊子忙得焦头烂额完全无心顾及宁礼。
一周前,宁礼被人绑架。那人是宁礼妈妈生前的情人,怀疑是宁海程逼死的她,恶意报复,于是在宁礼学校附近蹲点一阵子,趁着他独行的功夫绑走了他。
虽然不到一天宁礼就被找到,这件事还是令宁海程心存余悸。
一番考量后,宁海程决定把他送到云落镇——他年轻时短暂停留过的小镇。
来之前,宁海程和郁家父母打过招呼,因为行程繁忙,他没有亲自送宁礼离开。
他只和宁礼说郁家兄弟两,大的那个和他一样大,小的也乖巧,去了不会无聊,最短只用一个学期,他就会把宁礼接回来。
宁礼两手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的小矮凳上发呆。
桌面上垂落下一张校牌,悠悠地晃着,顶部的绳子被一盒水果压住,宁礼看清了校牌上那张前一秒刚见过的脸。
爸爸骗人,郁其比他大一岁。
十点,水果店关门。郁其走在前面,身后跟了个小尾巴。
郁其十七年的人生里,从未在云落镇见过这样的人。满脸的稚嫩青涩,穿着白衬衣黑西裤,像是刚从合唱团结束表演出来。
很安静的小孩。
居民区有很多流浪狗,郁其一来,它们摇着尾巴飞奔而去,扑在他的脚上,咬他的裤腿。
郁其抬起腿甩了两下,“边儿去。”
花色相间的几只小狗吐出舌头,时而兴奋地跳两下转个圈,跟着郁其跑。
郁其走了几步,感觉身后少了点什么,他转身一看,宁礼还站在刚才的位置上和一只到他膝盖的土狗大眼瞪小眼。
“走啊。”他噙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宁礼。
宁礼抿紧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只狗,生怕它往前动一步。
那只狗似乎是故意的,突然往前跨了两步,还冲着他“汪”了一声。
宁礼握紧行李箱,吓得往后挪一大步。他把行李箱拉到身前,挡住自己,惊慌地抬起头看向郁其,嘴唇启合两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们站在大路上,偶有骑着电瓶车路过的人好奇瞄几眼宁礼。夜晚的蝉鸣依旧,橙黄的路灯打在宁礼的脸上,在新刷过的砖红色墙壁上留下被枝叶剪得斑驳的人影。
郁其上前握住他细瘦的手腕,轻笑出声,“这么大个人还怕狗。”是个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屁孩。
宁礼埋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郁其家住在六幢三零二,声控灯老化,他们摸黑前行,这里的台阶比一般的台阶要高窄一些,宁礼看不清路,每次都把腿抬得很高,最后一步落下,没有台阶,踩了空气,“啪”的一声,声控灯倒是开始工作了。
“呐,这双是你的拖鞋,这双是我的,你别认错了,我的更旧。”郁其从鞋柜里拿了双新的拖鞋出来,扔给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