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顾右盼,挑了棵大树坐上去,袖摆丝绦自然垂落,靠在树干上昏昏欲睡。
轰隆!
巨响惊天动地,刹那间大地都在震颤。树干剧烈摇晃,慕容灼身体一斜,险些从树上摔下来。
她扶住树干,心有余悸地望向巨响传来的方向。
那里是天端文氏的方向,此刻,那片华丽的建筑上方腾起熊熊烟尘,灰黑烟雾冲天而起,完全笼罩住了整座文氏府邸。
慕容灼檀口微张。
天色渐明,因此文氏府邸上方笼罩的烟雾格外瞩目,不仅慕容灼在这片林野之中看得清楚,即使天端城中,目力敏锐的修行者也一样能注意到此处变故。
“下来。”景昀的声音从树下传来。
慕容灼睁开双眼,朝下望去,只见景昀站在树下朝她招手。
“下来。”景昀道,“我们快走,稍后城外就要被封了。”
慕容灼瞪大眼睛:“谁?”
景昀道:“天端文氏。”
“封城外?”慕容灼皱起眉,“什么意思,是封官道吗?”
景昀耐心地指向远处:“从文氏府邸,到城门处,都要封住。”
慕容灼惊呆了:“这是要干什么?抓我们?”
景昀摇摇头:“不是抓我们,是抓文妙,我离开的时候,文家主召集府中上下清点人数,已经发现文妙不见了,你送她走了吗?”
慕容灼肯定地点点头:“我跟在她身后,亲眼看着她往城门方向去了,身后并没有跟踪,现在她应该赶到了城门口。”
景昀说:“那就好,算来此刻城门该开了,文妙进城自可去寻柳兰扬等人,有齐州分殿在,他们不会出事。”
说着,她先一步朝城门处走去,回头示意慕容灼跟上。
景昀的步伐看似不疾不徐,但她浅青色的身影掠过林野的速度极快,几个起落之间,已经将慕容灼方才置身的那片树林远远丢在了后面。
慕容灼跟在她身边,倒也不觉吃力,还有余暇询问:“你做了什么?”
她回首指了指文府上空大片弥漫不散的灰雾。
景昀简单道:“朝阳馆外大阵炸毁了,池塘下密室中的活人怨气没了大阵镇压净化,全部逸散出来。”
慕容灼难以置信道:“你把大阵炸了?天哪,怎么做到的!”
景昀微哂:“我可没有那个本事,还要多谢文家主足够心狠。”
慕容灼疑惑:“怎么说?”
景昀道:“他或许意识到馆内传出来的一切指令只是用来拖延时间的障眼法,所以他在天亮之前启动了大阵,意图把我困死在馆内。”
说到这里,景昀淡淡道:“昨日我们进朝阳馆时,我在阵法中动了点手脚。那毕竟是天端文氏的护法大阵,他如果不开阵,我还真的没有办法引动阵法,但……”
但他开了阵法,等同于自己将大阵致命的弱点送到了景昀手中。
慕容灼的关注点却走偏了,她拧起秀丽的眉:“文老夫人夫妇都在朝阳馆中,他怎么敢拿父母的性命冒险?”
景昀意味深长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没有皇帝会喜欢头顶压着个太上皇。更何况,文氏确实有几个能人,听出了文老夫人的声音不对。”
在华阳楼中定下计划之后,景昀做的第一件事,是杀掉了文老夫人,以及被慕容灼抓住的所有亲信。
这些人既然见过她和慕容灼,那么决计不能留下性命。
而且,拂微真人的神魂碎片关系重大,倘若道殿知晓,必然会全力搜寻。景昀既然要取走神魂碎片,就只能将文氏意图炼化拂微真人神魂碎片的消息隐瞒下来。真正能拿出去为文氏定罪的,只有他们抓捕活人研究邪法这一条罪名。连带着景昀和慕容灼挟持文老夫人,都只能将自己伪装成被抓捕的死者亲眷。
平白减了文氏一项罪名,景昀并不情愿。
所以她要抢先一步,从文氏身上讨还些代价。
邓正君的身体抬出去交给了文家,用作威胁,一旦生魂毁灭,身体会变成一具纯然的尸体,容易被看出破绽,因而直到景昀抽身离开的前一刻,她才捏碎了邓正君的神魂。
杀掉文老夫人之前,景昀先用留音石记录下了文老夫人的声音。当文大老爷要求派侍从进去看一看母亲是否安好时,景昀没有同意,只用留音石在馆内放出了文老夫人的声音。
然而留音石记录下的声音,多多少少有些扭曲失真,文大老爷或许真的听出了声音有异,又或许只是找个借口,便声称文老夫人或许已经罹难,强行开了大阵。
大阵开启时,景昀正潜入夜色鬼鬼祟祟试图通过她在阵法里留下的通道离开。
“你没事吧。”慕容灼连忙问。
景昀摇了摇头:“幸好我走的快。”
她道:“朝阳馆几乎被夷为平地了。”
慕容灼吓了一跳:“好大的威力!”
整座朝阳馆毁了大半,池下的密室很难说能不能保全。
好在即使那密室毁了,冲天的怨气也无法隐瞒,再加上文妙带走的那张绢布,想来足以给文家定罪。
天边白影划过,那是文家子弟纷纷乘着班龙,或是驾驭法器来回巡逻搜查,寻找文妙的踪影。
慕容灼难得有些唏嘘歉意,毕竟那张绢布是她亲手塞进文妙掌心的。只是这歉意一闪而逝,她很快蹙起眉:“天端文氏,未免太过张狂。”
远处官道大路口,已经设下了关卡。数名文氏子弟守在此处,一半是为了寻找文妙,一半是为了拦截有无可疑人等——毕竟朝阳馆夷为平地,而那馆中的匪徒究竟死了没有还是个谜。
她出身的那方世界没有修行者,身为皇朝公主,慕容灼本能地对天端文氏的举动感到不满:“连道殿都不轻易插手世俗事务,天端文氏却敢公然设卡拦截皇朝官道,看这做派,恐怕不是第一次吧,大道朝天谁走不得?文氏张狂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