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筝松了口气,才说道:“你不要管这些事,他们问你要钱,你就告诉我。”
“没有。”
时佟的声音低了低,看上去有些郁闷。
“哥,其实这么多年,你一直很想摆脱我们吧。”
时佟用了一个“我们”。
“什么意思?”
“他们,我。是世界上你最不想看见的人吧。”
时佟的话像是无数尖锐的刺,猝不及防的扎进了血肉里。
时筝的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他克制不住地颤抖,却又不能颤抖。
“所以你从来都不回来,也从来不主动给我打电话。每次都是我有事找你,像个拖油瓶一样,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可能在哪个阴沟里当过街老鼠。”
时佟嗤笑,肩膀却像低垂的屋檐一样可怜。时筝像是被硫酸浇到了皮肤,神经刺激而尖锐地疼痛起来,他不明白时佟这种想法是从哪里来的,甚至,像是最锐利的箭,插在他的心上。鲜血汩汩地流出来,他却连堵住伤口的力气都没有。
“你误会了。我不回来,是因为我忙,我没有不想看见你,你是我的弟弟,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
“是吗?”
时佟的眼里有着质疑,有犹豫,有痛苦,也有渴望。
如同夜晚冰冷而汹涌的潮水。
“恩。”
时筝怔怔地看着他,耳边仿佛听到了哂笑声。来自他的灵魂深处,一个时筝坐着,另一个却飘上了空中,俯视着这两具相似的肉体。
“那你能和爸妈和好吗?”
时佟突然问道。
像是一个笑话。
却被这么认真地讲出来。
怪物在头顶发出凄厉的笑声。大口的黑液随着他的血盆大口而滴到时筝的眼皮上,视野模糊成了斑驳陆离的怪状。
“我现在大四快毕业了,在一家公司实习,我可以赚钱,哥,我也有钱可以给爸妈,他们不会再逼着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了。”
时佟在一片静默里,像是一枝疯狂滋长的夹竹桃,颤颤巍巍,证明着自己的力量。
时筝忽视那一阵阵令人厌恶的笑声,面孔如同瓷白的玉器,连表情都没有分毫的的变化。
“时佟,你一个月工资有多少?”
时佟愣了下,报了个数字。
“你知道迄今为止,我给他们打了多少钱吗?”
时佟当然不会知道,他只有一张固定的卡,卡上是时筝会给他的零花钱。
时筝缓缓说了一个数,却让时佟瞠目结舌。
他年轻英俊的脸好像是碎裂的星云,被一种永恒而现实的力量击败。
“不要做多余的事,你只需要管好你自己。”
这一刻时筝的脸上终于显露了冷漠的神色,像是高傲的神袛,宣判着蝼蚁的命运。但是对时佟来说,却远远不止是如此,还有被蒙在鼓里的慌乱和无措。仿佛失去了平衡的世界,他甚至找不到哪里是着陆点。
时佟一瞬间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在那些混乱又模糊的记忆里,有父母的身影,也有时筝的影子。
父母是灰色的,时筝却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