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好方子后拂尘走回床边,将药方递给他看。俗话说久病成医,顾明楼多少懂点药理,见上面全是些平心养气的寻常药物,先是一愣,旋即暗忖道:他这张方子大概是叫我听天由命的意思了。
拂尘看出他心中所思,忙解释道:“三公子莫要误解,其实你的病本身并非那么严重,调理一下即可。”见对方面上露出迷惑惊讶之色,又补充道:“不严重并不代表没有性命之忧。所谓心病还需心药治,三公子因心思郁结,才导致旧疾复发,想要痊愈,须得解开心结方可。”
见顾明楼眼中瞬间波澜起伏,显是诸多挣扎,拂尘柔声道:“三公子可愿将心中难解之事告知于我?兴许我能为你稍解愁烦。”
顾明楼抬起头,见他青郁郁的眉毛下,一双秀目清若潭水,其中俱是关切之色,不觉心中一动。踌躇半晌,终于道:“我的确有些难解之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夜里醒来,仿佛一脚踏空,陷在一个无底深洞里,一直往下坠落,心里头空荡荡的,不知想要什么,可是总是心痛,难忍的心痛,象是马上要断气一般——又恨不得立即断气……”
他喘了口气,低下头,伸出手按紧前额,似是恨不得把里面的东西揪出来看个清楚。隔了好一阵,才重新抬头道:“小的时候,我很喜欢一只蝴蝶风筝,可惜一直求之不得。有一天,那只风筝飞走了,我也打算将它忘记。渐渐地,我很少再想到它,我以为自己已经放下,甚至以为也许……”
拂尘静静接口道:“甚至以为也许已经喜欢上了别的东西,是么?”
见顾明楼面露惊讶之色,他微微一笑,道:“这是人之常情,稍加推想便知。”又道:“看三公子不似是喜欢钻牛角尖的人,该不会为了移情觉得困扰罢?”
顾明楼茫然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是那么执着的人。之所以觉得困扰,其实与我最近做的一个梦有关……数月前一夜,我又梦见了那只风筝。在我的梦里,当它飞走时,我依旧觉得很心痛……相反对于另外一件东西,失去后虽是痛心若狂,却从来都没有梦见过——难道说,其实我喜欢的还是那只风筝?”
拂尘思索了片刻,道:“非也,事实恰恰相反,这正说明你已经放下了那只风筝。”
这个回答令顾明楼很是惊愕,于是道:“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有话说‘梦是心头想’——难道不是因为思念才梦见么?”
拂尘道:“那只是常人的误解,我对催眠术稍有涉猎,而催眠与做梦又略有共通之处。在许多时候,梦见的都是你心底最深处、那些已被渐渐遗忘的东西,你梦见了那只风筝,这说明你已经差不多忘记它了。”
顾明楼大为震动,一时间心头百味交集,竟不知是喜是悲。隔了许久,才喃喃叹道:“原来如此……”
这时忽又想起一点,于是又问他:“在那个梦里,除了那只风筝,还有只绿蝴蝶。风筝飞走后我正觉得伤心,那只蝴蝶过来停在了我的手心,然后梦就醒了。这可有什么寓意?”
拂尘沉默了一阵,最后叹了口气,道:“那只蝴蝶也许才是你如今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罢。”
如今真正想要得到的……绿蝴蝶……顾明楼渐渐白了脸——难道竟是这样?他惶然将脸转向床里,颤抖着手打开那只木盒子,碧玉小人支离破碎地躺在里面,用没有五官的脸木然对着他。他的背后,是窗户外红彤彤的杜鹃花,风吹过的时候,花瓣飘飘洒洒落了一地——娇艳明媚不过是须臾之间。
顾明祯见过母亲后正欲去顾明楼住处,这时留意到顾帆从月洞门外经过。他忙叫唤了一声,随即疾步走了过去。到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