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头,认认真真地看向沈钦,认真到他俊美的容颜,似乎都在她的视网膜上留下烧痕。“之前,我们曾谈论过本性这个话题,讨论过人类和遗传基因的斗争,李先生的本性就是高性欲,公孙良的本性是贪婪……沈钦,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本性是什么?”
“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本性,就是没有感情。我是一个无法对任何人、事、物产生感情的人,沈钦,我是个对亲生母亲的堕落和死亡都毫无感触的人,如果你用常识来判断的话,我是个非常、非常可怕,非常、非常没有人性的人。”刘瑕说,“而我的看法是,常识是对的,我真的很可怕,因为我不但聪明,还缺乏道德和人性的约束。如果人们不这么认为,那也是因为我十分善于操纵人心,总是给他们想要的东西,虽然有的人还是或多或少地感觉到了这一点……只是他们也不明白,真正的我到底有多么的违反公序良俗。”
“可怕的是杀人吗?并不是,可怕的是杀人后的反应,杀人前的策划,为了杀死继父,我断断续续地尝试了半年之久,研究了太多办法,好几次都游走在被发现的边缘,但即使如此,从头到尾,我都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尝试时我没有害怕,成功后我也并不喜悦,沈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也许是从我的原生家庭破裂开始,也许是从我母亲自杀开始,也许是从我决心杀掉继父开始,我的心里出现了一个黑洞,所有的感情都从那里漏走了,没有什么能存得下来。”刘瑕的眼,在阳光下是两泓幽幽的、纯黑色的深潭。
“为了你自己好,沈先生,走吧,在被吞噬以前,走吧。”
第65章希望
“说说你和你继父的关系吧,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你的?”
“一开始。”
“他和你妈妈结婚后没多久就开始打你了?”
“嗯。”
内陆小镇,经济多年来上不去,派出所的办公条件也简陋,一间办公室加个录音机,就算是审讯室了——与其说是审讯,倒更像是聊天,对坐的两个人都是多年的老相识,连所手里抱着个搪瓷缸,眼皮耷拉着,思量着语气,他偶然瞥刘瑕一眼,就像是从不认识这个瘦弱的小女孩:办了这么多年案子,什么穷凶极恶的人都打过交道,多少在乡间横行鱼肉的地痞流氓,一进来就满面堆笑,把警察当爷爷伺候,良民更是如此,有理没理,进了审讯室先怯三分……这个十三岁的少女,甚至还没脱女童的影子,就这样笃笃定定地坐在这里,坦然地和他问答,不猜测、不畏惧,虽然她是回答的一方,但却隐隐掌握主动——连所有种清晰的感觉,他现在问出来的所有,都只是因为她愿意说而已,如果她有什么不愿意说的,恐怕别说问出来了,自己连该怎么问都不知道。
他变换了一下姿势,思索着切入口,最终还是让直觉做主,“还记得第一次打你时是怎么个情况吗?”
“记得。”刘瑕说,她稍事思索,顺畅从容地说,“是他们结婚后第二个月,他喝了一些酒,进我屋里看我做作业,和我说话,我没搭理他,他忽然把我推到桌边上,打了我一巴掌。”
她的语气平铺直叙,简洁却生动地描绘出图像:安宁的气氛被忽然打破,原以为是新生活希望的继父,忽然间把希望全部打散,那瞬间的猝不及防、震惊与绝望,是可以想见的,但刘瑕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痕迹,这样的对比反而更让人难受,像是缺了一块的拼图,倒能让人睁眼醒来看到全景。这样的事发生了千百年,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它不太好,但只是细枝末节,影响不了大局,连所记不得自己亲眼看到多少妇孺捂着脸坐在门边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