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下才把后者加上去,“和加害人都没有任何的相同,甚至根本不能相比,除了都生在地球上以外,你们没什么能相提并论的地方。但校园欺凌,对你们都会造成非常类似的影响。对你来说,作为加害人,你宣泄了自己的征服欲、支配欲,获得了人上人的片刻幻觉,发泄了自己的荷尔蒙,满足了自己的自卑情结……随后,你就很愉快地把这件事忘记掉了。甚至是重看到相关的报道,也不会激起你的自我意识——很少有校园欺凌的加害人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他们总会给自己找到理由,‘都是对方的错’,他是亚洲人、同性恋、女人、丑陋的人、学习好的人、长得让我不顺眼的人……对你来说,他是王村的人。”
李云生的眼睛在飞快的眨动,对刘瑕掷去的那一把又一把的飞刀,他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全吃下伤害,现在还有点没回过神来。——李云生当然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坏人,这是又一个有趣的心理小常识,一个坏人哪怕已得到世界的定性,但要他发自内心地接受自己是个坏人,其实也还是比别人想象得都艰难,这是行动正当化的本能欲求。而这其实也造成了很多校园欺凌的后续影响,不仅仅是受害者被影响,当加害人彻底成熟以后,他们意识到自己以前做了多可怕的事,也会为此自我厌恶,被负罪感纠缠,产生心理障碍,需要介入治疗,有些严重的患者甚至会因为自我谴责而自残、自杀。
刘瑕当然不在乎李云生会不会自残,她继续说,“而对受害者来说,这种绝望感会永远纠缠在他们左右,影响他们的一生,甚至直到多年后都无法复述……”
“恨意,也会如此刻骨铭心。在这种情绪状态下衍生出的情绪,是极为极端和疯狂的,就像是视频里提到的校园枪击案一样,被小社会排斥的成员,对整个社会生态圈都抱有恨意。而这种恨意酝酿出的结果——大规模杀伤案件,干掉特定目标,对于他身边人员的无差别杀戮。”
“觉不觉得这个模式,和李家村的爆炸案很像?”她说,“李先生,虽然对你的行为表示不齿,但我还是得说,你确实为我们找到了一定的调查方向。水电站的员工里,在镇上读中学的人员,都被我们挑了出来,你们的王村同学,已被诚邀到场。他们几乎所有人都曾被李家村的同学欺负。不过,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因此留下阴影。”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推到李云生跟前,打开了桌面上的另一个视频——来自王村的数十人坐在大会议室里,笑嘻嘻地看着大屏幕上的视频。大部分人都因为这拙劣的效果而分心,英文对白和汉语字幕是另一重障碍(对于不常阅读的人群来说,同时关注画面和字幕是很吃力的),同时,视频的内容也无法吸引他们的兴趣。只有少数的几个观看者,眨动眼睛,观看得极为入神,小男孩被追打、嘲笑、虐待……每一段赤裸裸的伤害呈现,都伴随着某个人的畏缩,紧张的吞咽,不忍的摇头,眼中闪现的泪光……
但刘瑕的眼神,只在那个奔跑的小男孩身上流连,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段监控,事实上,这也不是她第一次看这段视频,王村几批人观看视频时她都在场,随时确定嫌疑人——只是这视频像有魔力,总吸引她的注意,分享她本该用于微表情观察的脑力。她总不禁在想,那个小男孩当时会是什么心情,做了这么多年的咨询,她从没动过‘感同身受’的念头,从不想去感受当事人的情绪,但仅仅是这一次,她开始好奇,当大雪纷纷落下时,他心里会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又有多少障碍,直接来源于他所受的欺凌。
“……而对于任何的心理创伤者来说,在他们面前谈论类似的话题,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