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不会再说分开了。”我摸着挨打的地方,龇牙咧嘴,“离开你我哪儿也去不了,除了你,还能有谁心甘情愿给我饭吃。”
他煞有其事地点头应和:“就是。是你说,我们得纠缠一辈子的,你怎么能先退出?”
我敏锐地察觉到他在害怕,如惊弓之鸟般,“分开”二字是张成满月的弓弦。他对弓弦充满了仇视厌恶,却敌不过惶惶不安。
不知不觉,他爱我这么深了。
或许连他自己也想不到,初见时一逞匹夫之勇的丘八,真的会一步一步地走进他心里去。
我郑重道:“对,我们还有一辈子。一辈子没过完,上了奈何桥,老子也把你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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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间踩到了刘国卿的七寸后,他格外地通情达理起来。只不过邹绳祖是日本人的掌上明珠、大家闺秀,见上一面难如登天。刘国卿倒是时常能见到他,然,豺狼环伺,即便摩肩,也不免失之交臂。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没等刘国卿开口,邹绳祖从袖口抽出一封信,给了过去。刘国卿晚上回来,与我头挨头,逐字阅毕,难得说了邹绳祖一句好话:“此番看来,他应当没说谎。”
信言简意赅,记述了邹绳祖对舟水日记的总结:辛亥年初,东北瘟疫肆虐,亡者众。感染复痊愈者,唯我与阿玛。时洋大夫司督阁以救人为本,为研究疫苗抗体,抽取我父子二人的血液样本,却在有重大突破之际,样本与研究数据皆不翼而飞,下落不明。
而日记中明确写道,样本和研究数据被日本偷走了——之所以明确,是因为我这个日本爹就是主犯。
心情难以言语。我说道:“阿玛不是写了,有传言这场瘟疫是日本捣的鬼,司大夫——就是司督阁吧,不是还斥责传言荒唐来着?他似乎与日本交情还算不错,结果到底是被小鬼子给摆了一道。”
刘国卿横我一眼:“你管你爸叫‘小鬼子’?”
“我姓依,又不姓舟水,跟他也没有什么父子之情可言,叫‘小鬼子’怎么了?我阿玛眼睛瞎了才会跟他个大忽悠搅到一块儿去,我都……我都替他憋气!”
刘国卿适时转移话题道:“如果日记记载的是这些,那么上交给日本也无所谓,反正都是他们已知的事情……对我们倒是有些帮助,”他的眼睛在我身上游移,“日本锲而不舍地尝试细菌战,但一不留神就会伤人伤己。要是有了疫苗,就不怕了。”
我冷笑道:“老子这身皮骨血肉金贵得很,那帮蚊子要是板不住嘴,老子挨个儿给他们掰折了!”
刘国卿摇头笑了一声:“口舌之快要不得,你记着自个儿金贵就行了。”又道,“这事儿我给办得还算漂亮吧?你能把安喜的位置告诉我了吗?”
刘国卿想金屋藏娇,我是半点没给他留脸。他对“分开”一事尚存阴影,倒也没过多争执。于是在一个春日的清晨,我和他带着胐胐,顺利地出了奉天城,直奔铁岭。
我心里激动,脑海中勾画着安喜的模样。他三岁了,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我记忆里,他的五官还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虽然秀气深刻,却没个形状。转眼三岁,正是个能看到老的年纪。他在庙里呆久了,会不会想当个小和尚?
一想到小豆丁顶着个秃瓢,便哈哈大笑。
刘国卿没带副官,由他自己开车。出了奉天,人也开朗许多,见我笑得开心,饶有兴致道:“笑啥呢?”
“我在想咱儿子当小和尚会是啥样儿。”
他一皱眉,一撅嘴:“我可不想让咱儿子当小和尚。”
我瞥他:“那你想让他生娃娃?”
“……”刘国卿的面部有一瞬间的扭曲,“你想得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