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裹着棉被,舍不得脱下,待彭答瑞坐在了旁边,在棉被里左翻右拐地掏出手来,往前一递,说道:“爷谁都不信,就信得过你,你来看看,我还有几年的光景好活?”
却被邹绳祖一把扯走了:“瞎说啥呢,赶紧说正事儿,早完早利索。”
“嘿,老子这看看病你也管……”
“没你那么说话的,哪有自己咒巴自己的?还几年光景,我他妈年纪比你大,早晚走你前头。你吃饱了撑的啊,瞎咋呼啥?”
彭答瑞并不参与我们之间的斗气,他抓过我的胳膊,手搭在脉门上,眉毛打了个结,良久说道:“在这样下去,着实没几年光景。”
我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素来耿直,不知委婉,言语便不大符合约定成俗的组合。不过他所言非虚,既如此,心里头反而安定下来,只觉得时间倥偬,还有那么多档子事儿没做完,死都死不利索,需得一心一意扑在上头,漂亮地解决了,才不枉几十年活过的岁月,也算是做了点有意义的事情。
邹绳祖却不高兴,抿着嘴又翻出根烟。我借着他的手把烟推回去,说道:“别抽了,呛得慌,脑袋贼疼。”
邹绳祖当真不再抽了。小黄滑过来,探起大脑袋要人摸。邹绳祖心情不快,便装作耳聋眼瞎,将那一大坨明晃晃的黄条忽视个彻底。小黄脾气好,也不免失落,我哭笑不得,拍了拍它扁平的头顶,面向彭答瑞说道:“忙完了?”
彭答瑞道:“还要磨面。”
我笑道:“磨面太费功夫,今儿先别磨了,我看你那儿还有挺多苞米,中午咱吃苞米吧。”
彭答瑞爽快道:“也行。”
我想他日复一日地磨面、砍柴、打扫,早已不耐烦了,只是一个人,没有同类用彼此能听得懂的语言同他唠嗑,排遣寂寞,他除了干活,也无事可做。今日我提出了一个让他打破规律的建议,他新鲜,又兴奋,也可能早就想这样做了,只是缺乏一个契机,才会应得如此爽快。
他还是挺愿意我们来的。
我把小黄的脑袋扛在手臂上,并不开门见山,反而拐着弯子道:“诶,对了,那天那只胐胐呢,这么久了,不见还怪想的。
小黄一听到“胐胐”二字,几乎是夹着尾巴窜进了草地,东倒西歪的杂草透着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小黄肥长的身体缠在树干上,信子露在外头,分岔的两小撇子瑟瑟发抖。
小黄的举动颇值得玩味,只听彭答瑞道:“胐胐白天睡觉,晚上精神,等晚上您就能见到他了。”
我一指树上:“不是说胐胐性情亲和,怎么提个名字就把咱们小黄吓成这样儿?”
彭答瑞似乎笑了下,嗡嗡的声音清亮了许多:“他不自量力,想猎胐胐做晚饭,却被胐胐咬伤了肚皮,才刚好没多久,肚皮底下还有牙印子没退下去呢。”
我仰头笑骂道:“你说你傻是不傻,抓点儿田鼠吃得了,非要尝个鲜,可得长记性。”
邹绳祖闷闷不乐,反衬得我身心愉悦。他不知道什么胐胐,想问又拉不下脸张嘴,想到晚上他就能见着,便也懒得与他解释,转而继续对彭答瑞攻心:“回去之后,我也查了些书,发现了点儿有趣的东西。”
彭答瑞不言不语,邹绳祖忍不住道:“查什么书?”
我说道:“神仙鬼怪,奇闻异事。我们刚才说的胐胐,正是<山海经>中记载过的神物。上古神物出世,可见神话并非空穴来风。要我看,<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