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道:“看你们都是小民百姓,混不进咱这帮亡命之徒中,出去了得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记住了吗?”
我笑道:“现在说这些太早,跟你们厮混的日子,简直乐不思蜀!”
将邹绳祖拐进了土匪窝,当晚邹老板见过郑学仕,自去洗手作羹汤不提,且说稍晚些我俩四目相对时,他坐在炕上,摆弄着安喜的小胳膊,说道:“这半年多你就一直在这儿猫着?”
“不然呢?这时候回去就是个死。”
邹绳祖沉默半晌,又道:“你们那车出事儿的消息一传回来,我脑子一热,找刘国卿干了一架。”
我心里一紧,又是一松,左右刘国卿不在跟前儿,可干坐着又不踏实,便下地倒了两杯水,递他一杯:“你纯属没事儿闲的。”
“就你不领情,”他一饮而尽,水流进了领子里,许是环境造就人,在这么个简陋的地方,他也不矫情那些做派了,“日本人以为我和你之间……有事儿,把你送上车的时候,特意瞒住了我,否则我不能任由他们摆弄你。紧接着又是你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的消息,我怕得要死——”
他说怕得要死,但叙事清楚,语态平和,断没有什么“怕”的样子,大抵是怕到深处,反而不怕了。
“说起来,你家小丫头跑去找过刘国卿。”
我一愣:“依宁?她自己去的?她找刘国卿干啥?”
邹绳祖面色复杂:“都是刘国卿自己说的,也不知真假。”
“他说啥?”
“他说依宁去找他,说你答应她回家的日子过了,咋还不回家?她以为你在刘国卿那儿,就偷偷摸摸去找你了。”
“她——他们——我是说我家里头那些人都咋样?”
“有我照应着,日本人也会顾虑。不过你太太裁剪了些下人……”说到这儿,他略略一顿,“佟青竹……大年初一的晚上,上吊死了。”
“……”
我闭上眼,心里不是滋味儿。眼前浮现的,是第一次见他的情形,他吃着点心,乌黑的眼睛,月光似的明亮。
他一直以来都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年,天真无邪到违背了良心,就要以命相偿。
邹绳祖叹道:“这段时间太混乱,我把你有孩子的事儿也都跟刘国卿说了,第一个怎么没的,第二个怎么个可怜法……我就是气不过,他有啥资格……有啥资格摆出苦大仇深的模样,好像全世界都背叛了他,他眼里看到的除了给他戴绿帽子的老婆,还能看到谁?”
我轻笑出声,向窗外看去,窗明几净,映衬着绿叶和阳光。
而阳光照不到炕上,炕上的人背着灰暗的色调,感受得到阳光,却融不进阳光里。
“……刚开始,我以为刘国卿是竹子,昂首挺胸的,多好看。后来发现,我看不透他,我觉得他像梅花,冰天雪地里一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