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走得慢,人又多,干粮就不够,每人一天能得着两个土豆就算不错。冈山有意照顾我,时不时偷蔫儿的多分我个地瓜、窝头,虽然都是冷食,一吃饭呛满肚子风,但好歹能多提供些营养给肚子里的小崽子。
郑学仕也察觉出我肚子的不对劲儿,不过这种时候,多说不是好事,五辆车,除在平原上远远传开的发动机声,人们都沉默如这冬季的东北平原。
曹维说他安排了人,一出奉天就会有动静,然而这都出了吉林了,仍没有异常,渐渐地,我也断了等待的心思,想等到哈尔滨再找机会,不成想,计划没有变化快,吉林多山,山路蜿蜒崎岖,车队更走得小心翼翼,给了山里的土匪烧杀抢掠的机会。
不知是谁一声惊叫:“胡子来啦!胡子来啦!”
话音刚落,一行土匪打马自山上而下,飞快地冲进车队,打头儿的凶狠勇猛,上来就把开车的抹了脖子,同行的畜生不知是狼是狗,皮毛灰白,体型强壮高大,身姿矫健,莹绿的眼瞳闪烁着幽幽的光,张开大嘴,露出满嘴白森森的牙齿,牙尖锋利,不过片刻功夫撕碎了尸体,疯狂啃食起来。
血腥味刺激了畜生的嗅觉,也刺激到了满车人的神经,车里早炸开了锅,有人按耐不住要逃,被日本兵一枪毙命,不过骚乱并未停止,人流溃散,拼着老命四处逃窜,日本兵自顾不暇,一时间车队像被掏了窝的蚂蚁,一窝蜂逃向山里。
中途死了好些个,多是被土匪的砍刀抡死的,没死透的也被那群狼还是狗给活活吞进了肚子。郑学仕哪见过这般残酷的景象,傻呆呆的躲在车里,被我一把拽了下来。
飞溅的血混着流弹,叮叮咚咚打进车的铁皮子里,我护着郑学仕,倚着轱辘,一只畜生吃饱喝足,走到我跟前儿,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想它只看我了一会儿,原地抻个懒腰,然后走了。
突然一只手抓了过来,我一看,是冈山,他身上中了两弹,肠子流了一地,没了一条腿,人眼瞅着就不行了,他推了我一把,指向绵延的山脉,不停地说着:“走……快走……”
我没再犹豫,趁着有冈山的掩护,拖起郑学仕跑进了杳无人迹的荒山。
老远听到有个土匪大声道:“诶,咋都死了,那姓曹的让咱们带回来的人呢,也没见着啊,不是咱抢错了吧?好不容易才撵上来,一路上不就这一个车队吗……”
我心里有了谱,但和这群杀人如麻的土匪扯上关系总归不是好事,便没停下脚步。等到把屠杀远远地甩在身后,郑学仕一下子瘫软下来,咽了口唾沫,说道:“那群胡子……怎么乱杀人呢?”
我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肺子刀割一样疼,肚子也闹腾起来,真不知道该先安抚哪一个,再一听郑学仕这番天真烂漫的疑惑,顿时气乐了:“胡子是什么?胡子就是土匪,不杀人不抢劫,人都不好意思当土匪!”
他沉默一阵,轻声道:“……都死了。”
我踹他一脚,催他起来:“别整那些没用的,先想想咱俩咋活下去。”
我们面前一共两条路,要么进山,要么往回走。往回走是车道,十天半拉月没个车过,还可能和那群土匪打上照面;进山凶险,山里有野兽,冬季没猎物,一个个儿都饿得两眼发绿,没准儿我们就成了它们的口粮,但反之,山里有干净的雪,意味着有水,打得过野兽,我们就有吃的。
身上没水没粮,郑学仕也清楚这样的窘境。他考虑许久,犹豫道:“你说该咋办?”
“进山。”我指着山顶,“刚才来的时候,车从山后面过,我隐约看到了炊烟,我们翻过去,就能进村。”
抬头看去,一道道雪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