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副姐姐样儿十足。我冷哼一声,抬腿向厕所走去。对著水池上的镜子一看,刘国卿居然也跟来了。
我搓胰子洗脸,末了从镜子里瞅他:“咋了?”
“没有,”他有些别扭,“楼下的人都不熟悉,正巧嫂子让我来劝劝你,大过节的别拉着脸。”
嫂子说的就是太太,太太嘴刁,不可能就这么句话,便问道:“后面还有啥,都说出来。”
“没了……就说你,脸沉著,驴脸瓜搭,跟长白山似的。”
果然。
愤愤扯过毛巾擦脸,忍不住道:“老子就是不像好人!”
“别这么说,”他乐,“你就是操心事儿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找什么对象谈什麽朋友,你不要插手,省得他们还怪你。而且我看,沃格特挺好的,单纯,不会骗你妹妹。”
我横他一眼:“你哪看出他单纯了?”
“他说你是火鸡,被你反击了还会抱怨,但凡有点心机的人,都不会当着人面口无遮拦。”
越听他说越闹心,皱眉道:“合着你跟他们成一伙儿了?”说着顺手抄起牙刷捅他两下,“叫你叛变!叫你叛变!”
他很怕痒,笑着抓住牙刷的另一端,拳头相抵,心脏突地通了道电流似的,酥麻麻的。
“我自然是跟你一伙儿的,”他笑道,“我可是你的文书啊,署长大人。”
下了楼,小妹正在给家人挨个儿派发礼物。
给依宁的是一大桶什锦巧克力,有榛子的,有葡萄干的,有牛奶的,也有黑巧克力。
依宁没见过这位小姑姑,开始还揪着我裤腿躲在后面,结果拿了巧克力就咧开嘴叫了声:“小姑。”叫完也不客气,立马开了盖子。巧克力外面的包装纸撕不开,干脆上了牙,还是打不开,急吼吼地递给我,要我给她打开。
太太拍了她的小脑袋瓜,啐道:“没出息。”
给依诚的是一只派克笔,探头一瞧,竟是1921年推出的世纪大红!
我记得当年发行时,世纪大红一支售价高达七美元,现在要更贵。小妹近两年并没向家里要什么钱,但看她的日常装扮,尤其是那颗豌豆大的、堪称鸽子蛋的粉红钻,可见生活是十分奢侈的。要知道,现在的钻石市场,都是些宝石粉制的劣质货,小妹这种,堪称有价无市。
这样想着,眼睛下移,竟看到原本戴在左手小指上的钻戒,这会儿摘了厚手套,竟跑到了左手中指上!
呼吸顿感不畅,再加上依诚吵吵闹闹说不喜欢,更心烦了,虎着脸对臭小子吼道:“吵什么吵!小姑给你的你就谢谢收下,哪来那么多废话?”
依诚有些委屈,默默收下。那洋人在一旁皱紧了眉头,显然为此看我不顺眼,老子看他更不顺眼!
小妹急忙圆场,戳着依诚脑门笑道:“你小子占尽了姑姑们的便宜,还不领情?要说谢谢,一百个谢谢都不够。”
她这样一说,我才记起,依诚以前不叫依诚,是叫依盛的,可是打娘胎里出来就是一病秧子。后来找了个算卦的,说是投胎错了时辰,名字要变一变,最好和爹一个辈分上,能把霉气掩掩。
我儿子总不能跟着老子做兄弟,那乱了套了,“舟”字边的名字是起不得的,遂想到大姐小妹将来是要嫁到别人家的,一个辈分也不碍事。大姐名为依谨,小妹名为依诺,便让依诚沾了她们的“言”字边,由“依盛”改成了“依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