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没有料到姬容会这么叫,站在床边的人一怔,墨玉一般的眸子里不觉浮起一丝困惑,随即,他便退后一步,单膝跪地,行了一礼:“臣弟见过皇兄。”
猛地坐直,姬容张口,刚要説些什么,喉咙中便冲出一阵嘶哑的咳嗽。
单膝跪在地上的姬辉白身子一动,似想上前。但最终,他却只是跪在原地,抬起头,唤了一声:“皇兄?”
没有注意姬辉白的态度,姬容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歪倒身子,伸出手,紧紧的抓住了姬辉白垂于身侧的手:“辉白、辉白、好,妳没事,便好。”
喘着气,姬容咳出了血星。然而,他却没有在意自己的情况,只是牢牢的抓住姬辉白的手,反反复复的説着‘好’字。
眼见着见到自己掌背的点点鲜血,姬辉白再也忍不住,一下子站起,半搂抱着将姬容扶起,同时转头对着身后的人説:“还不快让陈太医进来?”
“没事,我没事。”终于喘过了气,姬容有些疲惫的闭眼,“辉白,妳没事便好,还有振羽……”
喃喃着,姬容看似闭目休息,实则却已经在思考面前的一切了。
不是幻觉,兼且分外熟悉——眼前这一幕,正是他刚登上凤王之位,为救楚飞,被刺客偷袭重伤之后发生的。
那么,他是真的回到了过去,还是只大梦了一场?
不自觉的握紧拳,姬容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脑袋更是越发疼痛起来。
“皇兄不必担忧,我和八弟都没有事。八弟此刻正领着城卫军在城中搜捕可疑之人。”极力的克制自己,姬辉白平淡的説。
是了……最后,他还不惜伤了元气,为他请旨问神,就为了将所有人一网打尽。想到这里,姬容略微恍惚,不由冲着姬辉白一笑:“辛苦妳了,辉白。”
一句辛苦,轻松的瓦解了姬辉白多年来苦苦铸建的心墙。蓦地收紧了手,姬辉白眼中掠过了一丝痛苦。
“辉白?”察觉到肩上传来的力道,姬容不由开口。
姬辉白微垂下头,如丝缎的长发滑落肩头,在他脸上折下了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色:“皇兄客气了,这是臣弟该做的事。”
“不,辉白,”微微一笑,姬容拍了拍姬辉白的手,“我该谢谢妳的。”
用力的握紧了拳,姬辉白在片刻沉默后,突而抬头,墨玉一般的眸子上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越发动人心魄:“既如此,臣弟有一个不情之请,求皇兄答应。”
“不情之请?”有些惊讶,姬容随即轻笑,“羽国最有名的谦谦君子会求人……我答应妳便是了。”
“皇兄是认真的?”姬辉白看着姬容,俊秀非常的脸上不带半丝情绪。
“自然。”含着笑,姬容点头。
“那么,臣弟斗胆,求皇兄将楚飞赐给臣弟。”看着姬容,姬辉白一字一顿的説。
刹那间,原本含着笑的姬容阴沉下脸,平和的眼神也在一瞬变得森冷。
没有看漏姬容的任何一丝反应,姬辉白在心底苦笑一声,抽了身,重新跪下:“臣弟斗胆妄言,请皇兄责罚。”
根本没有听见姬辉白説了什么,姬容抄起床边还盛着药的碗,就要砸过去。然而,在药碗脱手的那一瞬,姬容忽然看见了楚飞的眼。
——是一双满含着蔑视的眼。
冰冷不带感情。
身子几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姬容准备掷出东西的手,生生的顿住了。
滚烫的药汁溅出,一般落在了床上,另一半,则烫红了姬容的手。
……他在做什么?没有理会疼得难受的手,姬容只是看着垂头跪在地上的姬辉白,自问着。
面前的两人,一个毁了他的江山,要了他的性命。另一个,却为他撑着半壁江山,并最终为他而死……然而,他现在,在做什么?
拿着药碗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恍惚间,姬容将视线移向了楚飞。
依旧傲然而立的楚飞,依旧憎他恨他的楚飞。
他从未变过。而他,却只觉……
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