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低,大概是这些日子以来过得也很辛苦,面上露着无法掩饰的憔悴和疲惫,本来每次喊起来都中气十足的嗓门现在只剩下有些无力的嘶哑。付志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微微攒在一起的眉间流露出了他压抑的情绪。
处长看出了辛健和付志的心情,也没说什么,只是淡然的补了一句:“你们有什么话,问吧。”
辛健翻开口供卷:“关于你涉嫌渎职罪,你还有什么补充的么?”
“没有。”
还是一样的答案。
没有改变。
付志睁开眼睛看着处长,皱紧的眉没有松开:“为什么?”
“你的经济情况是很正常的,没有受贿,没有利益驱使,甚至跟嫌疑人和被害人都没有牵扯,到底你为什么这么做?”
那份证明书,没有给他带去任何的好处。
反而在现在成为了他的罪证。
而真正受影响的,是本该被判无期的嫌疑人只被判了十五年。
辛健一开始说的并没有错,这是证据确凿的渎职罪。
只是,没有道理。
付志一边翻动着手上的卷宗一边摇头:“你的动机是什么?”
处长对于他问出这个问题似乎并不奇怪,他看了看辛健,然后视线移向付志:“你们思考还是停留在最直接的方向,很多时候,不是只有利益驱使才会让人犯错。”
“那你的原因呢?”辛健态度很沉稳。
他随手记下处长的每句话,态度公事公办的甚至没有语气上的起伏:“不是因为钱和利益,那你的原因是什么?”
“我进检察系统的时候,远没有你们这么舒服。”
处长很突然的转了话头,他长出了一口气,视线转到了旁边:“那时候,我们连大衣都没有,冬天跟夏天穿的衣服是一样的,出去取证要骑自行车,司法机关没有执法权,遇到一些法盲的民众,更是连理都不理你。”带着沧桑感的声音说出这段历史,隐隐有点唏嘘的味道,辛健和付志静静的听着,都没有接话。
“其实我们很多人不是学法律出身的,有一些甚至就是公务员或者国家的部分部门转调到检察院的,因为涉足的行业和层面都不同,做事的风格当然也不一样,你们现在有很多规范要求,限制,在我们那时候,什么都不明确。没有法律基础的人做检察官,当然就存在很多程序错误。”
老处长轻轻咳嗽了一声:“我算是早批政法专业然后直接进入检察系统的,当时院里懂法的人并不多,很多还是靠着行政部门积累的那点做事方法处理法律程序的问题,一个两个你还可以补救,当普遍都是这样的时候,你是无能为力的。”他看了一眼辛健:“记得么?我告诉过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改变不了世界的。”
“当时的问题不是出在一个两个人的身上,而是整个系统就存在着很多规范问题,后来慢慢演变成了一些不上台面的规则,不参与就会被摒除在体制之外。”
付志敛了敛视线:“所以你也参与进去了?”
处长笑笑,却没有直接回答:“所谓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但是同样的,如果你一直站在最底层,很多事,即便你想做也是有心无力,做一件就是一件,不做的话,什么都没有,这个道理你们也应该很清楚。”
这次,他对面的两个人都没接话,这似是而非的理论,他们找不到一个完美的理由去辩驳。
“但是,这些规则,放在那个时候是逼不得已,放在这个时候就是所谓的系统的漏洞,司法秩序的蛀虫,就是,犯罪。”
说完这句话,处长长出了一口气:“大势所趋也不代表是对的,但是那个时候,并没有所谓的选择权在某几个人的手上。”
辛健在这个时候难得的插了句嘴:“你以前跟我说过,不能逆势而为但是也不要随波逐流,如果是轻而易举的事,那就不需要我们做工作了。”
所谓的水到渠成毕竟是少数。
处长赞许的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