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们居然敢收容李自成旧部?”白文选差点没把自己从椅子上摔下去。其余的大西军将帅们也是个个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自己和李自成旧部都是属于大明朝官吏眼中十恶不赦之人,绝对不能生活在一片天空之下的。可是,比自己所作所为更甚三分的李自成余部,居然就成了南粤军的人马,这不是令人大跌眼镜是什么?
既然比咱们更加具有“丰功伟绩”的李自成余部,都能被南粤军接纳,那咱们这些人还担心什么腹背受敌的局面呢?
“各位,若是南下,别的不敢说,攻取了云南,便与我南粤军连成了一气。到那时,什么粮草火药军器药品,都不在话下了。”
李宗方又适时地抛出了一个颇具诱惑性的条件。
大西军中,金银细软不缺,精兵猛将不少,但是,缺少的却是精良的器械和各种火药炮子刀伤药等军中消耗巨大的物资。当真打通了与南粤军的陆路联系,不消说别的好处,哪怕只是双方恢复当初的贸易活动,以大西军的家底,都能在这西南地区同清军好生的周旋几年!更何况,如果走了闯营的路子,那么,不但说不必怕清军的追击,只怕反攻成都,收复全川也是指日可待的!
何况,自从大西军进川之后,对于毗邻的云南和贵州两处地方的情形也是有所了解。在孙可望等人看来,云贵两处的军队和土司兵不过是土鸡瓦犬一般而已。如果没有地理和气候上的优势,他们的兵马在大西军面前一个回合够未必能够走下来!
“那好!本帅便以这黔国公沐家的人头,还有这云贵两省,作个投名状,向李国公爷表明心迹!”孙可望也是杀伐决断惯了的人,当即便开口判了沐天波一家的死刑。他也听说过,李家和沐家在云南边境上曾经多次发生过摩擦,彼此之间也是刀兵相见过。
“哎!大帅,非也非也!咱们入滇,不是去要黔国公的命,而是帮助黔国公平乱的!”李宗方促狭的眨巴眨巴眼睛。
“平乱?”
“对!平乱!沙普之乱!”李宗方坚定果决的为孙可望等人解开了谜团。
却原来云南在归属于大明朝版图以来,管理体制和内地各省有很大的区别。除了在云南设立了都指挥使司、布政使司、按察司,后来又设立了巡抚以外,由于这一地区土司众多,自洪武年间起沐英(封西平侯,其次子晋爵为黔国公)世代镇守该地。沐氏家族不仅掌握了很大的兵权,在政治上和经济上也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看过鹿鼎记的同学都知道云南沐王府。)云南在明代处于世袭勋臣和地方流官的双重管辖之下,两者既互相配合,又常出现纠葛。而除了世袭勋贵和地方流官之外,更有大批的土司在各地盘踞。其中,滇南阿迷州土司普名声在从征“奢安之乱”后,实力大增,于崇祯四年(1631年)发动叛乱,崇祯五年(1632年)普名声死后,其妻万氏仍领其众,继续为乱滇南,“此晚明一大事也”;后万氏招安南土司沙定洲为婿,沙普合流,势力越加壮大。人马多了,钱粮多了,少不得那个叫野心的玩意也在胸中悄悄的变大了。
恰恰好,崇祯十七年,天地大变。北京城里走马灯一样的换了三个皇帝。而和云南交界的四川,也被八大王张献忠率领大西军攻破。黔国公沐天波同巡抚吴兆元、巡按吴文瀛会商征调汉族和土司军队,以防止大西军入滇,并准备接受南明朝廷的调遣。于是,一干大大小小的野心家草头王们,又觉得机会来了。
弘光元年九月,武定土司吾必奎趁机发动叛乱,声言:朱皇帝都没了,哪还有什么沐国公。(“已无朱皇帝,何有黔国公?!”)叛军先后攻下大姚、定远、姚安,全滇震动。沐天波等人急忙下令调集石屏土司龙在田、嶍峨土司王扬祖、蒙自土司沙定洲、宁州土司禄永命、景东土司刁勋等部,于九月间一举击败叛军,吾必奎及其党羽都被活捉。但是,前门打了吾必奎这头狼,后面却进来了沙定洲这条饿虎。沙定洲原是王弄土司沙源的儿子,阿迷州土司普名声死后,其妻万氏改嫁沙定洲,两土司合而为一,势力大增,以临安府生员汤嘉宾(万氏的妹夫)为谋主,暗中筹划利用沐府同云南巡抚和三司官之间的矛盾、各土司的向背不一,发动一场夺取云南权力的政变。于是,沙定洲夫妇统率的土司军在吾必奎叛乱已经平息后,仍滞留于省会昆明。沐天波因定洲之父沙源一贯表现忠贞,不疑有他,在黔国公府内多次设宴招待。沐府二百多年积累的财富使定洲垂涎欲滴,昆明守备力量单薄、他又看到了以沐天波为首的勋贵势力和以巡抚吴兆元等流官势力之间的摩擦争斗,更使他感到有可乘之机。弘光元年十二月初一日,沙定洲部署已定,以告辞为名,亲自率领士卒攻入黔国公府,同时分派部众占领省城各门。由于变生意外,沐天波来不及组织有效的抵抗,在几名心腹卫士保护下带着官印、世袭铁券等物逃往西宁,途中由龙在田、禄永命保护来到楚雄,这里有金沧兵备道杨畏知镇守,才暂时安顿下来。沐天波的母亲陈氏和妻子焦氏未能随行,仓卒中逃入尼庵自尽。
沙定洲占领昆明以后,自称“总府”,“总府”是明黔国公世爵的一般称呼,这表明他已经企图取代沐天波的地位。其妻万氏称主母。“并舆出入,遍谒缙绅。滇中豪右投为谋划者甚众”。沙定洲派兵追拿沐天波,在楚雄被杨畏知集结的军队击败。他在西进失利之后,发兵收取云南各地,在不长时间里除了杨畏知、沐天波控制下的楚雄以西地区外,都归附了沙氏。沙定洲轻而易举地攫得了沐府累世蓄积的财富。“沐氏世镇云南,府藏盈积。佛顶石、青箭头、丹砂、落红、琥珀、马蹄、赤金皆装以箧,箧皆百斤,藏以高板,板库五十箧,共二百五十余库,他珍宝不可胜计。定洲运入本峒,累月不绝”。
沙定洲虽然发了一大笔横财,但他并不满足于此,取代黔国公世镇云南的合法地位才是他的主要目的。因此,沙定洲在策略上尽量争取明朝廷任命的云南官员和在籍的汉族官绅,他不仅下令凡是愿意接受自己指挥的各府县汉族流官一律留任,而且胁迫或伪造云南巡抚吴兆元、在籍大学士禄丰人王锡衮给隆武朝廷上疏,说:“天波反,定洲讨平之,宜以代镇云南。”
同时,派人携带重金和书信,往顺化,往广州求见李守汉,企图从李守汉这里获得支持,至少,也要能够从河静买到军装器械用来扩军备战。
但是,他遇到了命里的克星,黄锡衮。
接到了从顺化传来的紧急军情,在南京上海一带的李守汉顾不上管这万里之外彩云之南的事情,便将此事批给了黄锡衮来全权处置。
黄锡衮相助李华宝平定广西,也不知道平了多少土司土官的寨子,对于这些土皇帝草头王的一点小心思自然是洞若观火。当即便向李守汉献计,一石三鸟。
这才有了李宗方到顺庆府面见孙可望,先是献上了大批的武器装备,然后又是劝说大西军全力南下的事。
不过,这一招引大西军入滇平乱,对于南粤军与大西军双方来说都是有益无害。甚至对云南贵州两省的老百姓来说,都是能够尽快的从刀兵之灾中解脱出来的好事情。倒霉的,只是云南沐王府沐家和大大小小的土司们。
“八大王张献忠,那可是素有凶名的人物!”在向李守汉讲说自己这个方略时,黄锡衮不无得意之色。
但是这些事,孙可望却不知晓。他只管在顺庆府点兵派将,令李定国赶回荣县、富顺县,将自流井、贡井等盐井尽数破坏。至少也要将盐井上的天车,卤房一把火烧了。
“让鞑子追击咱老子!老子们让他们没盐吃,腿脚发软!看他们还有没有力气爬山走路!”
在分派任务时,孙可望眼睛里满是凶光。
“可是,大哥,如此一来,这四川一省,可都要吃不上盐了!”刘文秀有些担忧。
“怕什么?!为了打鞑子,老子们把命都不要了,他们不过是吃几天淡食,忍一忍也就过去了!等打走了鞑子,老子送他们几斤盐就是了,算是咱老子给他们赔不是!”
一家要烧盐井,一家要保住盐井这个军需民食的财赋之地。一场恶战便在李定国与鳌拜之间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