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窗前坐下,一道残光斜落。
光下,高髻上的孔雀翎簪在窗槅斑驳金光下流光,江镜月勾起右袖端茶,听罢饮茶动作稍顿,道:“矿上的活不就跟官府那一批?我没记得还有其他矿上买卖。是什么事?”
清菡碎步走来,裳尾经过地面方正框光,手伸袖中摸索,掏出一张迭着的方纸,道。
“就是跟官府的那批帐,咱们派遣去临县的矿工师傅薪资按理说当由官府出钱,可那边不知是谁的授意,有意压低工钱,工期赶得紧,现在他们完工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只拿着一张文契当皮球踢,咱们是牵头的东家,现在工头领着人、拿着契来咱们这边算。”
她展开文契,摊平,伸长手臂交给小姐。
目光扫过那白纸黑字,上红指泥印,下官府大印,意识到其中深浅,江镜月肃眉,侧目道:“县衙那边怎么说?”
“照县丞的意思,似乎想要咱们垫付……”
“该死的玩意!”江镜月瞬间恼火,“我来垫付他们得赏是吧?拿着我的人替他们办事,还想充我做这冤大头!一群酒囊饭袋连起伙来坑起姑奶奶我来了!好个吴泽恩,吴知县!刺史既想要这定瓷,就将这文契一并送去!”
连着手中文契重重拍案,冷黛眼眸凝着滔天怒气,她连着怒道,险些将案上茶具、果子一并扫地。
清菡见小姐盛怒模样,忙得绕开身,小心挪动瓷具到远处书案。
火气在胸中翻腾,她怒吸了鼻凉气,坐于窗棂前,微微斜目,从窗两侧密竹间空隙眺望连廊绿池,似有别计,她轻轻笑起,语态放松。
“清菡,把马车备好,明个随我去临县一趟。”
“不行小姐,明个还要去赴宴呐。”
江镜月面带疑色,看向身侧清菡,“赴谁的宴?”
“香掌柜。”
疑色更甚,江镜月抬袖道:“她上次不是请过一次了吗?”
绕开书案轻盈走来,清菡道:“上次请得是香坊开张的开业宴,明个请的是她纳夫的婚娶宴。”
“等等。”思量面庞似想到什么,江镜月忽得笑起,道:“我怎么记得她是有夫婿的?貌似还是她远方表兄,还请过咱们喝喜酒,是三年前的事吧?”
说起这个,清菡就有乐了。
“是呀小姐,我听说香掌柜跟这位表兄成亲三年,香掌柜一直未孕,便打算休夫重娶,可因为年少情分不能割舍,其夫又懦弱依顺,就改了主意,不休则纳。小姐您可知纳的这人为谁?”
江镜月眉目含笑,缓缓摇头。
眉梢带喜,眼冒精光,清菡神秘一笑,坦道:“是她那表兄夫婿的拜把兄弟!”
“啊?”又惊又喜,江镜月怒气全无,颇为有乐地跟着笑起。
“这倒新奇!咱们这虽女子当道,可平常人家一连纳夫的却并不寻常,更何况还是这般。不过这做派,确实像香绮干出来的。她家香料味之奇,气之韵,她是个奇才,做出奇事也合理。既是邀了咱们,就去看个新鲜。哎?可纳的是他拜把兄弟,他竟能同意?”
“不仅同意,还乐意之至呐!世家子弟又如何,他又不行。再说香掌柜为人大方,纳了别人也不会冷落他的。”清菡绘声绘色,说着也不忘提醒小姐喝药。
“这倒也是。即是如此,贺礼也不能太寒酸绵薄,要备个贵重的,却也不能比上次贵重。”
“那是自然。小姐等等,我去把药端来。”
江镜月含笑昂首,看清菡外去取药,她扭头瞥了眼身旁一盘清甜朱樱,拎起一颗,塞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