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非撇嘴,笑得讥讽道:“所以王爷才这般忍气吞声,和龚子凛这男宠私下往来?”从以前,他就觉得照霆和龚子凛过从甚密,没想到直到现在,他们依旧牵扯不清。
原以为照霆支持龚阀是基于这份友情,如今才知道,不是友情,而是私情。
弋照霆脸上笑意褪尽,俊目燃起杀气。“褚非,就算是你,我也不允许你说这种话,下次见到子凛,你再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念手足之情。
褚非张口欲言,最终还是闭上嘴,转身走出石亭。
“我交代的事,别忘了。”
他没回答,铁青看脸离去。
“主子,要走了?”见他走来,正和门房闲聊的项予微诧问着,但一见到他生人勿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要继续保持沉默。
一年了,只要一碰触到那个禁思话题,主子就是这号表情,荣亲王到底是说了什么与龚风华有关的事啊?
龚阀主屋,坐落在云暮城城西的宁静胡同里。
占地非常广,等同两、三座王府的大小,共六大院落,亭台楼阁,飞詹回廊,拱桥假山,而各大院落衔接之处,皆有一大片的花园,入春时节,百花盛开,香气缭绕。
龚阀成立于弋风创朝之时,当时龚阀的初代女王之所以会支持弋风皇帝创朝,其实是受到逼迫,加上她预见未来弋风皇帝将迫害龚阀,是以留下遗令,要龚阀继任的女王带领众人脱离弋风。
一眼晃过已是巨年,当时追随女王的一干家臣,对世袭的龚阀女王忠心不二,而历代女王也遵守初代女王的遗令,为了有朝一日离开弋风,积极培养实力、扩展商业版图,直到今日,举凡食衣住行,乃至于矿产、军火和造船,龚阀都有涉足。
如今,龚阀真正的主事者,共有五位。
此刻主屋大厅里,三人正围桌而坐,像是正在讨论什么,直到外头突然传来骚动。
“大爷和五爷回来了。”发出声音的是龚子凛的贴侍巩王音。
三人朝外望去,就见龚风华的贴侍左不其双手捧着两只大木盒,一双虎眼正瞪着巩王音。
“关你什么事,为什么要抢我的话?”
“你怎么这么说,我开心也不成?”
“好了,你们两个。”龚家五爷房旭引做为龚阀二掌柜,专门负责外出谈判,他面若桃枕,一身翠绿地走进屋内。“各位,这趟观永之行,收获不少呀。”
“喔?”龚家三爷应思行为龚阀大掌柜,是负责运筹帷帷整个龚阀的运作,闻言,他赶忙起身,瞧着左不其将两只大木盒放上桌掀开盒盖,一匹匹精美的锻布顿时映入眼帘,他不禁赞叹“这布料可特殊了,上头仿佛裹了层流光似的。”
他轻抚布面,细致滑腻的布料随着他的指尖流窜光痕,他情不自禁拿起一匹,搁在脸上蹭着。
“思行,把你的小指头放下,好碍眼。”龚风华身为龚家大爷,掌管着龚阀马队,负责运送各种货物到他国贸易。
一年过去,女扮男装的她还是一袭红袍,衬得玉面似雪,只是随着年岁渐长,面容渐显妖冶魅惑,有种雌雄莫辨的风情。
“风华,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这是我的习惯,怎么可以说是碍眼?况且”
应思行忍不住拨了拨头发,将莲花指伸到她面前。“你不觉得我这手指,美得天,老天,为什么我就连手指都这么美?”
白袍穿在他身上更显玉树临风、风流惆伎,尤其是那双眼眸秀雅如画,仿佛请仙下凡,但那自吹自擂的嘴脸,让人很想赏他一顿饱拳。
龚风华笑着,伸手抓住他的莲花指,用力一拗——
“啊!风华,你嫉妒得太明显了喔”他的手像蛇般滑溜,一下子就溜出他的掌心外。
“是啊,真令人嫉妒,教我心痒得想折断。”她低笑看,狭长美目染看疲惫,却也有和家人团聚的喜悦。
“好了,别闹了,先来说说这回的收获吧。”龚家二爷龚子凛掌管龚阀船宫,所有的船只设计皆出自其手,更是放眼中原一等一的引水人,一身鹅黄锦袍,笑意嘻着书卷味,却也并存着女子的秀丽。“不群也等不及了呢。”
坐在一旁,神色内敛,只以指轻比着,便是龚家四爷左不群,他是龚阀的总帐房,一身沉定黑袍滚银边,他轮廓极深,笑意儒雅,可惜天生失聪,导致他口不能言。
“这是观永隆兴布庄的水锻,凭借不外传的秘法才能织出如水光般的光痕,这布料我已经一次买断,还有这是和观永矿宫合作1它掘出的宝石,像火花般闪耀,不过琢磨倒成了难题。”
龚风华讲解着,一边拿出此番带回的数样商品。
龚子凛接过那奇特宝石,不禁勾唇道:“我可以试试,这宝石要是能雕球成首饰,咱们趁机哄抬价格,倒是能大大的赚上一笔。”
“这可是旭引的功劳,要不是他出马,就怕不能和观永的矿官谈判到三七比例的取货数量。”龚风华拍拍身边的房旭引。
他也毫不合蓄,清俊的眼眸环顾着在场的人。“感谢我,要知道这趟路去到观永,麻烦事可不少,但我——排除,还拿到最好的取货比例。”
“遇到什么事?”应思行一脸不屑地问。
“山贼。”龚风华淡答。
应思行没好气地又问:“不是走水路,哪来的山贼?”
“不,原本是要照子凛说的走水路,可因为遇到怒涛江泛滥,只好改走陆路,你也知道要通往南方,走陆路势必要经过鹰漠。”
鹰漠就位在玺月和弋风之间,北到雁飞山,南到矍岭,而穿越弋风和娄月的无定河,则是以矍岭为分水岭。
怒涛江虽然江面极广,江底无淤泥,可以容纳许多大船行驶,偏偏经常泛滥,导致行船的人不喜走这条江。但想前往位在宴月西南的观永,若坚持走水路,就只能走怒涛江。
“泛滥时节似乎有变,以往总是人秋之后,有南风灌进带来大雨时才容易泛滥的。”龚子凛沉吟着。
“所以我掉头到鹰漠分坊,调了马队前往观永,尽管途中遇到山贼,但幸亏有惊无险。
一大片的鹰漠,混合了岩漠和沙漠,底下还有流沙,听说以往是曳宿皇朝的京城定波城所在地,但一百年前,严重的地动让整座城沉没,最后变成一片荒漠。
“山贼是小事,成不了气候。”左不群比划着手指,让众人解读他的想法。
“那倒是。”应思行托着腮,不断的抚着水辙。“前阵子,京城流行一段顺口溜,说什么龚阀在东,弋风栋梁,龚阀在西,姿月桥梁,如今又多添了一段,暗指龚阀女王要重返曳宿看来是有人准备行动了,咱们的动作得加快一点,早点离开弋风。”
“到底是谁刻意散播这些顺口溜的?”龚子凛微皱起眉。
那些顺口溜听起来像是在歌颂龚阀,但换个角度想,简直就像是在提醒弋风皇帝,龚阀的威胁性。
试问有哪个皇帝,能够忍受皇商如此威胁自己的威信?
这些顺口溜再传唱下去,龚阀想不出事都难。
“子凛,谁散播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要防备。”左不群比划着手语。
“看来初代女王说的一点都没错,弋风终究不是咱们的归属之地。”房旭引垂眼低喃。
“可不是?”龚风华勾唇,笑得邪气。“咱们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龚阀可以彻底脱离弋风。”
龚阀人手众多,旗下商行数千,遍布中原,从去年开始,已经开始•!肖悄挪移一些重要商行,寻求其他国家的庇护,但要是弋风皇帝暗地里出手,就麻烦了。
“在那之前,先试试刚完工的楼舫好了。”龚子凛说着。“试试载重和吃水,是不是和我算的一样。”
“好啊,反正商宴就快到了,干脆搭楼舫,顺着无定河到雨扇城好了。”应思行提议。
“那么,宴客名单可已敲定?”龚风华问道。
龚阀每年都会举办一次商宴,表面上是一场商贾间的聚会,然暗地里,却是藉以交流各国的民情和情报。
因为那些商贾几乎都和龚阀有往来,甚至是属于龚阀的分派商贾。
“已经差不多了,还是那几位老面孔。”应思行说看,抬眼问:“今年有打算另外增添一些名单吗?”
“这个嘛”龚风华秀美的长指在桌面轻敲。
“荣亲王能不能一道去?”有人突问。
“荣亲王?”
四人有致一同地看向龚子凛。
“啊,对了,我前几天在荣亲王府遇见了褚非。”赶忙转移话题。
闻言,龚风华一楞,可也只是瞬间,她便抬眼勾笑。“子凛,我说过,少到荣亲王府走动的。”
“呃”龚子凛不禁干笑。
“我不是不相信弋照霆,但皇族人还是少接触的好。”她话说得委婉,但事实上,弋风皇族里除了大皇子弋谦廉,她谁都不信。“与其和他交好,不如多接近娄战耒。”
娄战耒是娄月大皇子,听说是自愿到弋风当质子的。
“啊”一提起那个人,龚子凛就觉得头大。
过去一同住在质子府时,那家伙有事没事就爱找自己麻烦,总说自己是娘们,甚至再三地试探跟他相处,自己觉得很累。
还是照霆好,心情再坏,只要瞧见他的笑脸,便觉得就算天塌下来都无所谓。
“咱们在娄月设置了不少商行,也和娄月皇族联系上,和娄月皇族多接近,总是利多于弊,况且,我认为娄战耒有一天定会回到娄月。”龚风华表示。
她并不认为娄战耒多正派,毕竟他也是个皇子,但至少娄月离弋风有段距离,就算他想使坏,怕也使不上力,然而弋照霆就不一样了,他一直暗中招揽人才,就连掌管皇卫司的褚非都是他有力的靠山,这种人要说没有夺位的想法,她才不信。
如果想要夺位,最好的做法,就是和皇上同一个鼻孔出气,除去龚阀以讨皇上的欢心。
“如今娄月二皇子要迎娶仙宁公主,巩固和夺位的意图很明显。”龚子凛皱鼻道:“娄月二皇子正极力寻找靠山,娄战耒想占得先机,恐怕也不容
易。”
“仙宁公主要嫁到姿月?”
“嗯,这是我从荣亲王那里得到的最新情报,而且近期褚非一定会来找你。”
“为何?”
“听说是仙宁公主希望你送她出嫁,而荣亲王要褚非来拜托你。”
龚风华浓眉微扬,和其他三人交换了眼神。
这会不会太巧了?
京城出现顺口溜,仙宁公主要出嫁,荣亲王让褚非来拜托她凭荣亲王和子凛的交情,他可以拜托子凛,为何还要透过褚非?
“这可耐人寻味了。”她似笑非笑道。
“什么意思?”
“子凛,别再去荣亲王府。”
“为什么?”
龚风华直嚼着回应“这是我的命令。”
“风华,我一”
“华爷,娄月质子求见。”龚风华另一个侍从左不然站在厅外,必恭必敬地禀报。
像是见到猫的耗子,龚子凛整个人一凛“我先走一步。”马上一溜烟地从侧门跑了。
“可有说要求见谁?”她淡声问着。
“他想见华爷。”
龚风华闻言,不禁低低笑着。“请他到偏厅等候。”
“是。”
“旭引,先去休息,思行,处理一下这些东西,还有,”她从身上取出几本帐簿,交给总帐房。“不群,帐款我交给飒离了,待会你去找他点算。
左不群点点头,三人各自离去,龚风华才走到厅外,付了下,举步绕过长廊到偏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