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宸濠在乎的也不是自己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他心中悲痛的,依旧是自己的失败。
“你想说什么?”朱厚照看他憋得似乎也够厉害。
“成王败寇,要杀便杀吧!”
“放心,你活不了的。当初安化王造反的时候,朕就觉得很荒唐,你们当真觉得自己当了皇帝,能将天下治理的好?”
“有何不能?”
朱厚照摇头而笑,“不要叫李士实这等毫无底线的文人给你出谋划策,你自己便说说,治理国家,百姓遭灾,你当如何?”
“自然便是赈灾。”
“钱粮不够呢?”
“大明富有四海,钱粮怎么会不够?!”
“官员上下其手,赈灾粮被像你这样的人截留呢?”
“那自然是按法度办事。”
“那若有人像你这样起兵谋反呢?”“我必兴大军伐之!”
“如此说来,朕派大军伐你,也是完全正确的。”
狱中其他人都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朱宸濠自知上当,涨红着脸,“世人都说正德皇帝公道仁厚,却不想狡诈奸滑!”
“好了,不要在嘴上逞能了。”朱厚照颇为不屑的说,“听你讲出那句钱粮怎会不够,便知你胸无点墨,看似说的头头是道,实际上于民间、于百姓,全无半分了解,你不过就是自己想坐在那龙椅上,满足自己的私欲。国家真要那么好治理,个个都是千古名君,更不会有改朝换代这类事了。据此而看,大明天下怎么能交到你这样的人手中?哪怕太祖皇帝在世,也会说你不学无术,难当大任!”
朱宸濠还是不服,“那么你呢,你便担得起这万里江山?!”
“放肆!”尤址跟上教训,“皇上文治武功,可追太祖太宗,你是视而不见,还是糊涂昏聩?!皇上当然担得起江山社稷!”
“不不不,朕都不急,你急什么。”
尤址气焰顿减,“奴婢多言,皇上教训的是。”
朱厚照当着众人的面,语重心长的说:“你知道朕与你哪儿不一样吗?你雄心勃勃,觉得当个比朕更好的皇帝是轻而易举。朕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辜负了先帝所托。朕能不能担得起万里江山……这朕无法回答你,千秋以后,世人自有公论。”
话说到此,朱厚照便转身出去了。
这些人不过如此,
宁王谋反,不过如此,
作为大明的帝王,这点胜利大概都算不得什么不得了功绩。
朱厚照生出寂寞之感,甚至觉得无趣,算了,该走了。
“荆少奎呢?”
此时已经在监狱之外了。
“臣在。”
“江南这几府都归你管,逆案总是要办些日子,所涉的人一并抓捕,按律处斩,不可姑息一人。同时,江南清田之事莫要再拖了,按照三个月一阶段,你尽快将量好后的鱼鳞图册编好送往京师,朕要看。”
“是。”
“记得,不准拖延,无论什么原因,朕都要看到结果。朕都做到这份上了,不应该再有困难了吧?”
荆少奎还是说的保守了些,“江南地势宽广,臣需要些时间。”
朱厚照翻了一下眼皮,“这个你自己把握吧,在这里与你说清楚了啊,过程中,再有人捣乱或是出什么其他的幺蛾子,朕和张阁老都不会管的,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你也是应天巡抚呢,不是个小官,难道没有自己的手段?反正,朕是向你要进展,没有的话,朕要找你的麻烦。”
荆少奎立时觉得压力山大,心都提了起来,皇帝的这句话当中,也有他出力不大的意思,于是再不敢啰嗦,直言道:“陛下放心,微臣定当全力而为,绝不辜负陛下所托!”
倒也不是怪他。
但整件事情当中,确实看不到他起了多大的作用,到这个程度还做不好,那当然是要收拾他。
也算是丑话说在前,给他加加压。
见完了朱宸濠之后,叛乱这些事算是彻底的有了个结果。
要说这天气真也有些戏剧性,天空之中竟然开始飘起了雪花,仿佛覆盖了整片天地。
“张永。”“奴婢在。”
“你安排一下,过两日,大军启程,从南京出发,过镇江、常州到苏州。苏州知府是叫……”
荆少奎回答,“姓闵,名宜勤。”
“是闵珪的孙子吧?”
“正是。”
“好,到苏州落个脚。想来严嵩和伍文定也该从日本回来了。浙江朕就不去了,走一趟,总是要大扰地方的。让平海伯和浙江巡抚到苏州见驾,然后在苏州乘船,沿运河北返。”
多出来的这些时间,正好可以准备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