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嗤笑:“事出反常必有妖,监视好他……罢了,你告诉宗罗睺,监视好草原上的动静。”
陈铁牛嫌弃道:“他还能勾连突厥不成?”
李玄霸道:“他到西京后,手中的兵权就被我解除了。他想拉出一支出其不意的精兵,只能求助突厥人。”
陈铁牛嘟囔:“兵权?他哪来的兵权?在太原待了那么久,军中也没有将领认可他。三郎君不解除他的兵权,也没人理睬他。”
李玄霸道:“还是有的,毕竟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对二哥这一条已经腾飞的巨龙,现在跟随他已经算不上从龙之功。难免有人想富贵险中求。”
若不是这样,他就让父亲直接当太上皇,而不是先过一把皇帝的瘾了。
李玄霸虽然吓唬李渊,说要行弑父之举,实际上他做不到。
偷偷下毒?现在的毒药只有不纯的**,想要悄悄毒死人十分困难。大部分赐毒酒,喝毒酒的人都要挣扎许久才死,而且还会有人拿着刀剑在旁边看着,如果毒不死还要补刀。
古代若能找到的最毒的植物估计就是箭毒木了。但箭毒木生长在云南,且也需要看剂量,不是真的见血封喉,皮肤接触只是瘙痒和长水泡,且生物毒素也很容易失效。
如果刀剑相见,他就是与李渊彻底撕破脸。
李玄霸虽然占据绝对的上风,但李渊身边也有忠于他的将士,且投机倒把的人和真的厌恶李玄霸不孝的人也会站在李渊身边,到时就真的要打一场了。现在天下还未平定,他与李渊闹得越大,将来二哥面临的苦难就越大。
玄武门之变是在大唐已经完全坐稳江山之后,将兵变缩小到玄武门小小的一地,没有引起大规模兵变,现在可不一定。
到时李渊用生命给二哥制造了障碍,天下不知道又会生出多少反王,以二哥不孝之名起兵。
所以他只是让李渊先自请退位,再继续登基当皇帝。
这样李渊仍旧是皇帝,甚至他能让李渊掌握一定皇帝的权力,只是他帝位的合法性来自二哥,将来皇位只能传给二哥。
李玄霸对李渊说自己会弑父,给李渊一种逼急了他真的会发疯的错觉。
“你现在冲动,用自己的命给二郎制造了麻烦,将来江山就不一定是你李家人坐了。”高颎苦口婆心地劝说李渊,“现在你还是皇帝,将来的皇帝是你的儿子、你的孙子,你还有什么不满?非要和二郎对着干,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还真以为你有胜算?你都这么大年纪了,都是当祖父的人了,还要逞一时之气?!”
李渊气急败坏:“他们怎么能如此逼迫我?”
高颎骂道:“究竟是谁逼迫谁啊?你要是有本事,自己从太原起兵打下天下,天下所有人都会支持你当皇帝。你以为你现在的样子很好看吗?你因为孝道被李二郎尊为皇帝,在史书中的名声已经是最好的了!”
高颎喘了口气,拍了一下桌子,骂道:“说到底李建成究竟哪里好了?如果不是他,你根本不用当这个大隋叛臣!现在朝中有一大半都自诩大隋旧臣,你以为他们是逼迫你?他们是逼迫二郎、逼迫李唐让步,才能安心待在你李唐的朝廷!先帝自焚殉国,在朝中民间都名声很好,你们李唐必须给先帝这个脸面!否则就等着生乱吧!”
李渊语塞。
高颎见李渊冷静下来,语气变得温和:“而且你也看到了,你家三郎经历了这么多事,对你已经完全心冷了。你安抚住他,等二郎回来后与二郎修复父子关系,将来想多当几年皇帝,也不是不可能。我看二郎也年轻,而立之年当皇帝也不晚。”
李渊叹气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就算先自去帝位再登基,仍旧是皇帝。但大郎怎么办?如果太子之位不是大郎让给二郎,大郎的性命堪忧啊。”
高颎差点骂出来。
你的皇帝之位都是二郎让给你的,你还想让二郎背上一个被差点害死三郎的兄长谦让太子之位的名声?你要是真这样做,就不是三郎在这里吓唬你,而是二郎真的要提刀发疯了。
高颎深呼吸,道:“只要李建成之后老老实实,二郎好脸面,又有成为明君之志,顶多冷落李建成,不会对李建成动手。而且就算李建成抑郁而终了,二郎是个好孩子,也会善待李建成的儿子,给李建成留下血脉。如果你真的逼得李建成与二郎兵戎相见,二郎能给李建成留几个女儿就算善良了。”
李渊道:“怎么是我逼的?”
高颎道:“没有你的支持,李建成哪有胆子和能力与二郎相抗?你若是早点让李建成认清事实,他和二郎、三郎也不会闹到这地步。李渊,不止我,朝中所有人都看得很明白。李建成、李二郎、李三郎他们从小到大是什么样子,你又是怎样的人,我们都看得很清楚。”
他停顿了一会儿,直视着李渊的眼睛。
李渊不由自主撇开脸,避开高颎的视线。
高颎没有给李渊留面子:“现在怎样做对你自己有利,你心里清楚。不要想着等着李二郎回来,李三郎是真的算无遗策。”
李渊的手先握紧,然后缓缓松开。
而后,他长长叹了口气。
“齐国公,大德……是不是真的疯了?”
“谁知道。”
“你为何要偏帮大德那个疯子。”
“李渊,我经历过大隋的皇位争夺。为了尽快结束这个乱世,大唐不可再因皇位生乱了。再者,我与你是旧识,又是李二郎李三郎的老师,我怎能眼睁睁看到你们父子相残?”
“罢了,我明白了。”
李渊长叹了一口气。
他闭眼安静了一会儿,睁开眼时,老泪纵横:“你说大德是真的……”高颎伸手拍了拍李渊的肩膀,没有说话。
他看得出来,李渊是真的很心痛,很难过。
这不仅仅是因为不能当一个大权在握的实权皇帝而难过。
高颎想起了李玄霸曾经的抱怨。
“父亲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既爱权力,又不能完全狠下心,总是两头摇摆,自欺欺人。他这样做就像是钝刀子来回割肉,疼得敬爱他的人犯恶心。”
“不过还好,我从小躲在二哥的影子里,没有被他投注太多父爱,所以我狠得下心。”
高颎想,会抱怨父亲的人,就是放不下啊。
……
“阿嚏……”李世民揉了揉鼻子,疑惑道,“奇怪,现在天气这么热,又没有下雨,我打什么喷嚏?难道是阿玄在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