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常归犹豫着将书房搬去何处时,他的父母突然传信回来,信中写着不日归家,并且,说是他的婚事已有了眉目。
第二日,常归又在书院碰见了铃灵,少女难得地没有迎上前与他说笑,反而是埋着头,快步地绕了开去,连招呼都没有打。
常归本以为自己会如释重负,毕竟这就是他心之所愿,然而,那晚他却一整夜都不曾入睡。
就这么熬了几日,他又去见了祖父,试探着询问了几句自己的婚事。老爷子看上去有些意外,打量了他好几眼,捋了捋白须只道君子在世,言必信,行必果。
常归枯坐半宿,只觉后面那半句才是震耳发聩。
他想,等见了父母,他一定要剖明自己的心意,只要能回绝这门婚事,让他做什么都可以。补偿也好,流言蜚语也罢,他会一一承担先前弃之度外的后果。
然后,他会亲自叩响隔壁宅子的大门,问问那少女可有婚配,是否介意与有过婚约的男子议亲。
也许是因为过于早慧,从小到大,常归对一切都淡淡的,看着同龄人追逐着形形色色的物与事,他却永远无动于衷,偶尔甚至会觉得自己仿佛不属于此间世界,总有一种异样的离群感。
这还是他第一次产生了想与什么有所牵绊的念头。
自从常归心中有了决断,他便日日期盼着能见到铃灵,再对她笑一笑,或是,看着她对自己笑一笑。只是,少女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他,竟是再也没能好好见上一面。
他隐隐有几分不安,不知自己是否已错失了什么,却又克制着不愿细想。
日复一日,直到心中野火业已燎原。
入了秋,他那位江湖中威名远播的剑侠娘亲总算回了家,身旁跟着个仍作一身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是常归的父亲。
除此之外,与两人一同归来的还有一对气度不凡的中年夫妻,在厅堂之上拉着常归上上下下看了半天,满意之色溢于言表。
无需介绍,他也心下了然,他们多半就是决定了自己人生大事的那另外两人。
一旦下了决心,拒婚一事便并不像常归想象中的那般困难,待他开了口,四位长辈只是怔了怔,便好奇地问他原因,尤其是他的母亲,新鲜得就跟看着鱼长出了四条腿在陆上狂奔似的。
常归不愿牵扯铃灵,只是恳切地问那对夫妻要如何补偿。那两人对视一眼,似是有些为难,过了好半天,才说恐怕不行,只因自家女儿早已决定非他不嫁。
这话说出来,即使是常归也愣了半晌,因此也并未发觉,在场六人只他一人神思恍惚。
这时老爷子悠然开口,说既然有胆退婚,何不当面说给对方听听,也好以证决心。
常归立即皱眉反驳,认为此般行事对女方过于失礼,他爹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嘟嘟囔囔地说难道你退婚就不失礼了?
理亏之人顿时哑口无言,于是,在长辈的默许中就这么定了下来,须得常归亲自上门,向未婚妻赔礼道歉,才允他协商退婚一事。
得了准信,常归便告辞说要整理行装,明日一早就出发,只见一屋子人顷刻神色各异,却都睁圆了眼盯着他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