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她还没有受到任何卫道士猛烈直接的攻击,抛开某些运气成分,最根本的原因是她能为像夏尼伯爵这样的特权阶级提供可观的利益和价值,从而让自己也跳上了那列名为“特权”的列车,得到了可以保护自己的微小资本。
来自现代的她很容易看清,在这个社会权利逐渐向资本过渡的社会里,金钱才是最终让一个人安身立命的基本手段。
在巴黎,贵族与工商界虽然彼此轻视,但两个阶层的距离正在一天天缩短。从白手起家达到今天这样高度的杜巴,是比谁都清楚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的。
在婚姻这件事上,她根本不信杜巴只是一时“被爱情冲昏了头”才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毕竟他上一次的求婚对象,是夏尼伯爵的妹妹。
见苏冉并没有因为他出乎意料的大胆求婚产生任何羞涩扭捏的反应,反而露出了与刚才谈论生意时相差无几的深思表情,杜巴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在她给出答复前率先开口:“请先不要着急拒绝,我亲爱的吕利女爵夫人。虽然夏尼伯爵前几个月一直颇为低调地将您隔离在巴黎的社交圈之外,但考虑到他赠予您封号的举动,和即将开始的冬季社交季,想必要不了多久,拥有异国背景的您一定会成为今年社交界备受瞩目的一位人物。”
听到夏尼伯爵在她毫不知情下的无声维护,苏冉掩盖住自己的惊讶,心中流过一阵暖意。
“您要知道,到时您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在放大镜下进行观察和审视。”杜巴继续说着翘起那暗藏讥诮的嘴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苏冉的表情,“无论是您和夏尼伯爵兄弟的关系,还是我们之间这样纯洁而高贵的交往,又或是您身边这位极为惹眼的仰慕者……哦,现在还要算上您对巴蒂诺尔画派的偏爱。”
他说到这里微微停顿,带着一副有趣又探究的表情期待着苏冉对于他接下来话的反应。
“您这些大胆的行为当被挂在巴黎千千万万张热衷于八卦的嘴唇之上时,任何良好的名声与德行都会以一种令人发指的速度灰飞烟灭。巴黎人对于自己同什么人物来往有一种近乎病态的严苛挑选,被排挤在主流的社交界,无异于一种社会性的死亡。”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是古今中外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
理解了杜巴的暗示,苏冉仔细斟酌起来。
她并不害怕任何针对自己的非议与攻击,她早就有了这样的觉悟。但她从未想过夏尼伯爵会慷慨地馈赠她“吕利”这个称号,这在一方面为她铺平了许多道路,但在另一方面也就导致了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反过来直接影响到伯爵的名誉。
在接受夏尼伯爵的恩惠之后,她实在是不想毁掉对方对她如此深厚的信任。
苏冉想了想,还是把“求婚”换成了一个更为中性的词汇表达:“恕我愚钝,这和您刚才的……‘提议’有什么关系吗?”
杜巴看到她不为所动的面庞,嘴角漫不经心的笑容越来越大:“您作为一位未婚的‘贵族小姐’和一位有婚约的‘贵族小姐’,这些评价对您的影响是完全不同的:前者,您会因为放荡的名声而彻底毁灭,而作为后者,只要您和婚约者关系和睦,反而会因为富有魅力而成为一段风流美谈。”
听到这里,苏冉费了好大力气才没有因为这个“双标”而翻出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