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2 / 2)

他的视线随着她呼吸的起伏慢慢移到她微微垂落的手掌,就是这只纤细的手掌,曾经毫不留情地落在他的脸上。

她是在这世上,第二个打过他的人。

第一个打他的人是他去世的祖父,他儿时记忆的开端,便是被关在那栋豪华大宅幽暗阴森的阁楼里,经受着背上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皮开肉绽的鞭打。

他已经不记得这一切第一次发生时的自己到底有多大,回忆里只剩下那直到现在还依旧鲜明的、无论怎么哭喊求饶都不会停止的疼痛和绝望,空气中混着灰尘的霉湿气的血腥味,马鞭抽打在身上清脆的声响,还有最后被打到意识模糊后,那些围上来为他上药包扎面无表情仆人的脸。

那年夏天结束后,他带着后背未愈的伤口和一位家庭教师一起回到了乡下。

那之后,他一度很长时间恐惧夜晚的存在。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白天对他慈爱有加,带他骑马玩耍,教他认字读书,会因为他一声“祖父”而眉开眼笑的男人,在夜晚降临之后,会变成另一个凶残可怕的陌生人。

他曾过问一直抚养他的嬷嬷,对方沉默了很久,然后告诉他,这是他祖父对他的“爱”,因为人们只有面对自己珍视在乎的人,才会存在着如此激烈而毫不保留的情感。

这是年幼的他第一次听到“爱”这个字眼。

……这就是“爱”吗?

爱原来是这样,令人困惑又痛苦的东西吗?

之后的每一个夏天,他都会被接到位于伦敦市内的祖父家。

开始他总是对夏天的到来又爱又怕——他期待离开平淡如水的乡下,白天和自己亲人度过如梦似幻的欢愉时光,可同时,他又极度害怕夜晚那令人生不如死的毒打。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习惯了这一切。

一切的一切,一直维持到他十四岁那一年。

那年夏天,鬓角开始发白的老人拄着手杖一如既往站在维多利亚大宅的门前等待着他的到来,但在看到他从马车上跳下露出的脸之后,便如被电击般迅速地转过身去,再也不肯看他一眼。

他的祖父就那样背着他站了好一会儿,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挥了挥手让管家派人直接将他带回了乡下。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

自此之后的几年时间里,他再也没有去过伦敦,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也没有通过一封信。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只剩下每年受雇于他祖父聘请,从各地而来为他上课的不同家庭教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