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曜醉容渐消,他用冰冷的眼神扫过王恭,王恭肩膀一缩,莫名的恐惧翻涌上来。
“既然氐秦军队已经深入到了竟陵,那就说明,桓冲在襄阳作战不利,阿宁,这样推测对不对?”
怎么被看出来了?
这样不好,身为司马家的皇帝,还是做好摆设,傻得冒泡最好。虽然是亲妹夫,但王恭还是不希望司马曜超过摆设的界限。
不过呢,即便是被当场戳穿,王恭依然可以厚着脸皮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不仅可以装傻,甚至还可以跳起来,反口咬人。
别问,问就是世家大族,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眼皮子挤在一起,用了力,还别说,今天的眼珠子还挺配合,还真的让王恭挤出了一点眼泪来。
“陛下!”
“桓冲带着将士,已经退保上明了!他们并没有去进攻襄阳,襄阳仍然在氐秦手中!”
王恭眼泪汪汪的看着司马曜,司马曜脸上的表情很冷漠,这不行啊,这说明表演的不够卖力,不够深入人心!
这些消息,司马曜早就知晓,他故意隐瞒就是为了考验王恭的态度。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王恭对他并不忠诚,很多消息,他是能瞒则瞒。
“桓冲为何又退兵了?”司马曜强忍着恶心,王恭却自我感觉很良好,做出愤恨的表情:“还不是因为慕容垂!”
“氐秦苻坚听说桓冲率领荆州兵援助襄阳,意欲夺取,立刻反应,便把慕容垂抽调到了襄阳,慕容垂一来,桓冲就瞬间怂了,战旗反向,别说是进取襄阳了,就连襄阳的外围都呆不住,一路就奔回老巢上明!”
司马曜眼前一黑,桓冲的所作所为,就算是菩萨再世,也很难不动怒。他咬着牙,强忍着怒气。
王恭为何紧咬着桓冲不放?
做皇帝时间长了,司马曜的想法再也不那么简单,他已经学会了通过朝臣们前后不一的表现之中,看出他们真实的用意。
“陛下,人可以犯错一次,犯错两次,可是,桓冲已经在同一个地方犯了三次错!”
“不论这次战役的结局如何,臣认为,桓冲一定要受到惩戒,不能再这样纵容下去!”
“临阵退缩,朝廷若还是像以前这样不闻不问,那么对其他英勇作战的将士也不公平!”
“臣不服!”
王谧慷慨激昂,唾沫星子横飞,从襄阳城的丢失,再到现在的临阵退缩,桓冲这位老将,在他王恭的眼里,几乎就是懦夫的形象。
很难说他现在的情绪是表演,还是发自肺腑。
司马曜心知,王恭此举,不过是想打压谯郡桓氏的势力,王恭也做了很多年的官了。
从他这些年的表现来看,王恭并不是一心报国的热血男儿,现在霸占朝廷的几大家族,谢氏他现在还撼动不了,只能向桓氏一族开刀了。
“那你想怎么处置?”
司马曜装出被他说动的样子,沉吟道。
王恭激动了。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要么就解除桓冲的兵权,让他退出荆州,要么,就褫夺他的爵位,让他好好反省!”
“无此,晋军的士气如何能提振?”
“阿宁说这些话,完全是为了大晋朝廷着想,还请陛下三思。”王恭说到激动处,猛地俯下身子,给司马曜行了个礼。
他的立场站的这样正确,他说的话也句句在理,司马曜感觉,今天不给他一个说法,就没法混过去。
司马曜转身,向着龙座走过去,一步又一步,他走的很慢,当然是故意的。
在龙座的背后,挂着一个轻薄的纱帐,那原本是司马曜用来休息片刻的。
而现在,纱帐的后面,盘腿坐着一个人,正是司马曜亲亲的弟弟,司马道子。
司马曜透过纱帐,和司马道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帘幕沉重,颜色也比较深,王恭站在座下,并没有察觉后面有人。
怎么处理?
应付过去算了。
司马曜很快就得到了司马道子的指示,笑道:“惩戒桓冲的事,还是应该从长计议。”
王恭垮了脸:这是又反悔了?
“臣遵命。”
王恭没有再坚持,而是转身离开,大袖甩起的时候,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浅笑。
不论如何,这一次,他也要把桓冲拉下马!
“他走了?”棕黄的纱帐,微微晃动,很快拉开了一道缝,司马道子探出了脑袋。
司马道子年约十八,正是精力旺盛头脑活跃的好年纪,他精神头好,又托生了一个好皮囊,成为了当朝皇帝唯一的同胞弟弟。
玩政治,似乎是上天赐予他的使命。
你就是不想上这条船,都不行。
司马道子容貌腼腆,年纪轻轻的他还稚气未脱,但是蓬勃的野心,已经不是这副小小的身体可以承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