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种不拘小节的个性,让他每一件事都随意随性,虽然没有参加中级课程最后的自我剖析,但他还是做了反思:从小家境殷实,父母很溺爱,读了几年书实在读不下去,就到了父亲和叔叔开的企业里工作,慢慢就把业务接了过来。
家庭教育本身就是缺失的,因为其父母的言传身教并不好。比如父亲,整天随地吐痰,随手丢东西,母亲特别喜欢打麻将,爱八卦,购物狂还爱抽烟。所以桂园一身毛病,积习难改。
桂园的高级课程也很简单,就是他房间里的浴缸,一口痰接一口痰,直到吐满为止。
游游也坦白,自己有小偷小摸的毛病,成名之前在超市偷东西被抓住过,她死不承认反而诬陷保安非礼,最终害对方失了工作,妻离子散。这段历史她本以为可以彻底尘封,却被国民大饭店挖了出来。不是手痒手贱吗?她的高级课程真正是“铁杵磨成绣花针”,一根大腿粗的铁棒和一块磨刀石,什么时候磨完,什么时候可以毕业。钟孝全是因为引诱女学生性交易,在中级课程的自我剖析时他已
经坦白。他的惩罚是在一间影音室里,连续观看色情电影,任何时间,只要他的下身有轻微的勃起,或者心跳超过一定速率,就需要从头开始看。这些影片一共有500部,1000小时。
何安安出过不少医疗事故,虽然是医生,医术却实在不高明,她一直把美貌当成幌子,而不是过硬的技术和医德。她的惩罚和李黛的类似,是疼痛1000次,专门的仪器和传感器模拟她的病人曾经历过的疼痛,比如术后感染和溃烂。
余光远是因为打老婆而被惩罚的。他虽然高学历却喜欢动粗,初级课程时就打了李黛,三天两头把自己的家人打得连哭带嚎,可怜他老婆是位特别娴静的女人,受过良好的教育,很好面子,忍了他好多年。他的高级课程比较血腥,他要徒手在一块木板上钉满1000个钉子。
其他队友有坑蒙拐骗害人的;有开车喜欢插队,造成后车事故,死了人他还置身事外的;还有贪污受贿的官员;生产有毒食品的无良商人;甚至专门拍摄虐待动物视频的,一一受到相对的惩罚。
比如,开车喜欢乱插队的,需要背着100斤重的沙袋,骑着连接在电脑上,固定在地板上的单车,骑行4万公里,相当于绕赤道一圈。
做有毒食品的是所有人中罪大恶极的,惩罚也最为严重。这个专门贩卖病死猪肉的商贩,被国民大饭店直接关进一间黑屋子里,闭门反思!每天只给最简单的饭菜,每一餐都有一个菜是用病死猪肉炒的,务必吃完,不知道要关多久。
几天下来,余光远的两个拳头已血肉模糊,却只钉了10个钉子,每钉一下都撕心裂肺,叫苦不迭。
杨木和李黛冒着被惩罚的危险,帮桂园吐了很多次,又轮流帮游游磨铁棒,帮余光远钉钉子,几个人又一起帮杨木刻字,只感觉遥遥无期,心灰意冷,但嘴里还是互相鼓励和安慰。
每个人忙于自己的高级课程,偶尔在餐厅碰面,话题就是围绕着进入国民大饭店之后的收获。每次,当日夜更迭在电子屏幕上画下血红色的痕迹时,总有人又有新的感悟。
其实中级课程之后,戾气已逐渐在众人心头消散,悟道、参禅和修行成为共识。
钟孝全是太极高手,闲暇的时候就教大家活骨气功和武当太极十三式。只见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左右弯弓固腰肾,旋转乾坤万物生,吐故纳新悟天道,灵猴缩身行周天,气氛平和,心境安宁。
随着高级课程的深入,没有人再有一丝抱怨,相反,不知从何时起,虽然身体和精神遭受摧残,但反思和检讨之外,竟然出现了赞赏和感恩。
反思什么?
我们那些习以为常、不拘小节的习惯,是不是真如我们自己认为的那么不值一提?积小恶而成大恶,人人小恶就是国之大恶!
赞赏什么?
国民大饭店用心良苦,阻止我们继续作恶,还在我们有生之年,给了悔改的宝贵机会。
想通这些,杨木也能心平气和地刻字了,一笔一画,只感觉气血运转,经脉通畅,如同完成一个漫长的仪式,甚至带着一点儿虔诚,每刻一下,修行一分。
杨木想起离家出走的父亲,竟也没那么恨他,想起瘫痪在床的母亲,更不觉累赘和厌烦,想起从小到大吃的一点儿苦,曾经让自己那么怨声载道,现在看来也不值一提。
还有春姐和服装店里那些年老色衰的老女人,好像也不那么令人厌恶,她们也曾经给予自己温暖和关爱。还有岳父岳母,也不像凶神恶煞那么狰狞,甚至p哥之流,也可以饶恕。
只有任青青和她肚里的孩子,杨木无法释然。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让我养别人的孩子?
可是,虽然那不是自己的孩子,但还是有牵念。杨木想起卢甘泽教的方法,看指甲和胡子的生长速度,估计孩子已经半岁。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杨木背诵《诗词入门》中的最后一首,看着已经刻好的整块墙壁,思忖自己到国民大饭店已经一年多了。
唯一奇怪的是,杨木再也没有见过张国良警官,中级课程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自己出现耳鸣的那天,离开会议厅之后就再没见到。
虽然满心疑惑,也在团友中打听,但大家一无所知,不过既然谜底已经揭晓,他的警察身份暴露,对自己再没有威胁。
他这位无关人等应该已被送出国民大饭店了吧!罢了!
杨木竟有点不舍,甚至遗憾没有道声再见,张警官真是个不错的人,如果能和他做朋友该有多好呀!
杨木知道警官真的有记忆力衰退的毛病,想起老家流传搓耳朵的土办法,后悔没有早点儿告诉他,可惜自己可能永远走不出国民大饭店,这一别就是永远。
某一天清晨,早餐过后,杨木没有直接离开餐厅,而是来到了清洁区,他自然地拿起那里的拖把,认认真真拖起地板来。李黛也咽下最后一口饭,走过来拿起了抹布,一张一张地擦着桌子。又过了一会儿,游游也加入,拿起另一个拖把。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这不是约定好的,而是真正的随心而为。
进入国民大饭店之后就发现房间里有脏衣桶,便服丢进去有人会定期来清洗,干净的再挂回衣柜里。可高级课程开始之后,杨木就自己洗衣服了,每天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把衣服在洗手池里洗净,用力扭干之后,又用毛巾反复吸水,挂在床头,第二天也有八成干,就这样穿在身上。
房间里的床单杨木也是这样来洗,甚至带点虔诚地洗。
此外,除了水龙头里的清水,冰箱里的食品和饮料杨木没有再碰,每天只是把餐厅提供的食物细细地吃完,汤水用面包吸干吃下。
这一日,刻着刻着,杨木放下小刀,第一次按住手环的呼叫键,其实大家早就知道手环有这个功能,但却没人使用过,这次杨木想见指挥官。
不一会儿,指挥官c033出现在杨木面前,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却语气温和地问道:“杨木先生,你有什么事?”
“很久不见。”杨木深鞠一躬,“今天又辛苦您过来。”我已经刻完一面墙,我估计一下,一年已经过去了。
我并不想偷懒,我可以刻完整个房间,不过我想让您知道,我真心悔过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不知道您能不能相信?
“我相信。”
谢谢,杨木缓缓道,如同一位修行已久的僧侣:其实这段时间我边刻边思考,应该已经参悟了国民大饭店的苦心——从初级课程开始,你们试图改掉我们身上的一些外在缺点;中级课程,你们要我们暴露人性阴暗的一面,然后再去反思;到了高级课程,你们给了我们漫长的思考时间,伴随着肉体的微小折磨,去参悟真善美的真谛和精髓,不知道我理解得对吗?
所以我想请求,将我剩下的高级课程,换成有价值的劳动,洗厕所掏大粪都可以,我不会嫌脏不会怕累。
虽然我们的活动区域有限,但我知道国民大饭店应该是一个庞大的体系,每个人在各自的岗位工作,我们每天精美的食物,干净的衣服,一切都有人在默默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