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想开口告诉她，不是的，他只是伪装成这样，为了讨取她的欢心。

他天生是个对感情感知很冷漠的人，小时候他完全不理解母亲为何会歇斯底里的哭泣，有一次，她跟父亲又爆发了争吵，她开始尖叫，朝父亲摔东西，甚至拿起了刀，最后父亲还是制住了她，母亲摔倒在地上，父亲也没有去扶，径直离开了。

他经过母亲，终于可以拿着水杯去客厅倒水——实际上他为了喝水围观了这场闹剧的全部，他们闹得太凶了，他不是很想参与进去。

“……你妈跟人打起来了，你看不见的吗？”那个女人在崩溃的质问他：“是不是他把你妈杀了，你都不知道来阻拦一下？你是死人吗？”

他记得小时候的他平静的回答说：“他不想杀你，也不想打你，是你非要去打他。”

女人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她不知道朝他扔了什么东西，他只感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接着，眉弓处剧痛，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一点点流淌了下来，血色遮蔽了一只眼睛。

“对……对不起！小彧，妈妈不是故意……”女人慌慌张张的跑上前来，要查看他的伤口，他冷冷的将她手打开，捂住一只好像在淌血的眼睛，自己去找医药箱。

夜晚的时候，他经过外婆的房间门，听见了母亲尖利的啜泣声，她在向自己的母亲抱怨：“妈！你知道吗？小彧他……我感觉自己就像生了一头没有感情的怪物！他简直跟他爸一个德行！”

一头畜牲，一头没有感情的怪物。

他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背抵着门滑了下去，眼眶酸涨得发疼。

他是不是应该哭呢？但是他哭不出来。

这种认知让他觉得很寂寞，不管是在家庭还是在校园，他都没有任何朋友可以诉说，他感觉自他出现在这个世界起，他的灵魂就抽离于人群之外，格格不入。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好像在玩一款无法通关的游戏，所有人都只是npc，这个世界只剩余他一个独自徘徊的玩家。

“……哥哥。”一双柔荑探了过来，肉乎乎的小手在抚摸他的脸颊，有什么声音在软软的唤他：“你怎么坐在门背后呀？咦……你眼睛这儿怎么了？”

今天放假，她跟爷爷奶奶都出去玩了，只剩哥哥和姨母还在家里。

“……哥哥没事。”他仍然不太习惯她的触摸，侧过头去，忍耐着，才没有像对别人一样把她的手打开。

“胡说。”她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娇嗔似的说：“哥哥是不可以对妹妹撒谎的，快说，到底怎么了？”

语气里的关心和担忧倒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她小孩子的好奇心在作祟，没那么关心他，反而让他心理负担没那么严重，于是沉默了片刻，很轻松的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给她说了。

“呜呜呜呜……”还没等他说完，小团子一把扑到了他怀里，抱住他：“四姨最讨厌了！我讨厌她！四姨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讨厌死了！”

“……”江彧有点好笑的感受妹妹抱着自己，享受她拙劣的安慰——虽然好像只是在毫无杀伤力的骂他爹妈。

总之……他心情真的愉悦起来了。

“可是哥哥是他们的孩子。”他存了逗她的心思，问她：“那你觉得哥哥也很讨厌吗？”

“不。”她坚定的摇了摇头：“哥哥是全天下最温柔的人。”

是全天下对她最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