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砚不打算跟哥走了?”沉吞墨低头凝视妹妹。
“不是我不跟哥走,是哥不需要再为了我离乡背井,东躲西藏。”霍骠答应暂时不逼迫她怀孕生子,甚至承诺她可以读研,读博,继续深造,她至少还有十年相对自由的时光。
“你自己呢?现在的生活真就是你的选择?”沉吞墨逼至她眼底,目光深沉,直白,锋刃一样锐利,“心甘情愿?”
沉拂砚几近仓皇地避开他的眼睛,“没有谁的人生是事事遂心的,总是有这样,或是那样的不如意。”蜷起手指,指甲掐入手心,“我喜欢霍骠,”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他,”不知是在说服沉吞墨,还是在说服自己,“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论如何,日子都不至于太难过。”
“哥,你跟我不一样。”她哥是自由的,他还年轻,颖悟绝伦,能力卓越,“没有我这个累赘,你可以重新参加高考,念书,留学。你还有大好的前程。”DSE是可以以社会考生身份报名参加的,不影响他申请心仪的大学。
沉拂砚眼角再次滚下泪来,“我后悔了。也许打一开始,我就不该反抗,形势比人强……”她阖上眼,泪如雨下,哭得难以自抑,“如果不是为了我,哥就不用冒险,不会受伤,还吃了偌大的苦头……”
自从沉吞墨被救回国,他对自己那段经历始终闭口不提。沉拂砚也不敢问。电视新闻上有太多可怕的报道。事涉最重要的亲人,沉拂砚怕自己承受不了。
“傻孩子,无论为你做什么,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哥都甘之若饴。”沉吞墨弓下背,将脸贴去她颈窝,嗓音微颤,声线渐渐哽咽,“如果没有你,金钱,地位,前程,名利,对我而言,又有什么用?”
他爱沉拂砚。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镌骨铭心地爱着她。沉吞墨这一生,都在为妹妹而活。失去沉拂砚,他的人生也将失去存在的意义。
肩颈传来温热的湿意。沉拂砚大惊失色,“哥……”上一次沉吞墨哭,是父母飞机失事。
她胸口滞闷,难受极了,“你别这样。我是你妹妹,一母同胞的手足,我会一直爱着你。只要你需要,我都在的。”轻抚他微微颤抖的肩头,“哥,现在这样不也挺好?有人照顾我,保护我,你不必再瞻前顾后。整个世界都在你脚下,你自由了,可以尽情去追求自己的理想。”
“不,小砚,你不明白。”他从来就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这个世界与他有什么相干?他的心很小,只装得下一个人。
但沉吞墨没再纠缠这个问题。
他直起身,睫毛濡湿,眼眶泛红,脸上已恢复淡然,“小砚说的也对。其实只要你开心,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终于说服了兄长,沉拂砚松了一口气儿。霍骠不是好惹的。她哥不放弃带她走的心思,万一被霍骠瞧出端倪,吃亏的恐怕还是她哥。
沉吞墨站在窗前,目送妹妹的背影。
暮色苍茫。落日淡黄的余晖泼洒在她身上,像一副瑰丽绝伦的画卷。
人已经坐进车里,他的视线晃都没晃一下。房间没开灯,男人大半张脸融入昏沉的夜色,惟余一截雪白的下颌,挺薄漂亮的腮颌线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弧。
离过年还有八个多月,足够他的腿伤完全康复,并不着痕迹地将所有资金转移到海外银行。
虽然有些吃味,不可否认,小砚如今的心理状态,堪称完美。
霍骠再怎么多心,也不至于猜疑一个爱慕他的女孩儿会偷偷逃离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