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桶就在半步开外。
她还是心软了,拐到一旁走到湖边,在长椅坐下,低声应了:“……喂?”
21:36。
她先问:“你在哪里。”
那头安静很久,回答一座城市。
“那就是……早上五点半。”她轻轻问,“不睡吗?”
“睡不着。”
又是漫长的沉默。
最后是他打破:“东西收到了吗。”
“收到了。”商忆低下头,“不用……”
“当时定制的,没有告诉你。昨天才到。”
不是最近的事。
是“我没在挽回你了,别这么敏感”的意思吗?
她揪住裙摆。
不是。因为他下一句话是:最近开心点了吗。
声音很低。
她又愣一愣。
“……嗯。”她回答他,“我找到了一个新实习,可以remote,一周去三个半天……周末也在给一个女孩上课。她家很有钱,所以时薪比外面高一点。是霜姐姐帮忙的。”
他说好。
“我可能……会把水晶球扔掉。”
她连忙仰一仰脸。
再次沉默。
“需要下这种决心的话,”他终于开口,“也还是要这么选吗?”
她怔怔望着地面。
“商忆。”
她忽然感到陌生。
他低声问她:“你希望我变成什么样子。”
她垂着眼睛,拨动水晶球的开关,雪花从顶部缓缓掉落。没有变幻的斑斓色彩,只是银白光线。
“你答应过我,”他一停顿,“只要忠诚,你就不会离开我。答应别人的事,可以反悔吗?”
他答应过她的事,从来都没有失约。
除了没有来得及的冰岛。
“不是反悔。”她将雪花叫停,轻声回,“那本来就是谎言。”
他长久没有说话。
“我从来都没有……一定要改变你。”她的哽咽没有藏好,但这也不重要了,“我靠改变自己,得到你的喜欢,变着变着,慢慢自己都有点不认识自己了。但是我舍不得你这样做。”
季允之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都记不清具体时间了,他判定她是很可爱的那种宇航员,不适合百般费力只为登陆荒芜星系。
现在他想加上一条:她也是能在遥远距离之外,将人一击毙命的狙击手。
他想好了,这次要说“不管你什么样子”。但她抢在前面:“我喜欢本来的你,但是他真的……总是让我很辛苦。”
“……真的很辛苦。”
商忆怕情绪失控,直接掐断电话。
起身一路跑回楼下,毫不犹豫将水晶球连带包装盒丢进垃圾桶。
近一点了。
南希还在玩乙游,瞥见一一正爬下床,气音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在睡裙外面披一件外套,推开门走出去。
早上六点,清洁人员就会来清理宿舍楼下的大垃圾桶。
但还是很脏,甚至压了一堆外卖盒。商忆咬咬牙,抓住边缘放倒。
各种垃圾倒出来。她顾不得气味和油渍,拼命往里翻找。
东西够重,被压到下面,但至少完好无损。有纸盒子包着,里面只弄脏一点点。
一点点,可以轻易擦拭洗净。她用裙摆去擦,玻璃表面就很快恢复明亮。
心脏也可以就好了。如果受到过的伤害,无数次累积的失望与不安,内心最深处的自卑、怯懦和恐惧,都可以像这样被擦掉,不复存在,那就好了。
她紧紧抱着水晶球,但并不像孩子一样嚎啕。
她的哭泣早已变得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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