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眼睛:“你需要我。”
第一次道歉,单膝跪在她膝下。
第二次道歉,用他以前只会嗤之以鼻的花火、钢琴和公主裙,努力哄她高兴。
第三次,察觉她回到起点,立刻说出她最想听的话。
他知道,割让是最无法掩饰的历史事实吗?
她已经在他手里长大了。
“是。”
他早知道她会想明白,反应平淡:“如果不是我妈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早就结婚了。”
他真的对文字过敏。任何人只要开始写些酸不溜秋的东西,他会马上皱眉。
这也是她高明的地方。如果她试图用诗歌打动他,永远不能成功。
但她不会。她非常了解他,她知道怎么在让他理解的前提下,传达属于女孩子的不安全感。
但他妈妈也有点道理。
“爱护一朵花是让她在她向往的山坡盛开,而不是养在你构筑的温室里。”
他以前偶尔会想,母亲一辈子和这些莫名其妙的,只会陈述但毫无现实建树的东西打交道,难道从来不感到尴尬吗?
但她总是哭。
她背对着他哭,她攥着他的袖口哭,她跪在他面前哭。
他不得不努力理解。
仅限于理解。
山坡也必须在他手里。她可以选择,但不能越界。
猫猫安静望着他。
商忆在权衡。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他讨论他对她的根源需求,他愿意承认已经很好了,操之过急只会事倍功半。
他需要她听话。
她原本可以像从前一样,坦然说出“我会听你话”、“我很乖”、“猫猫只要你”,他就会满意。
但是她望着他的这一刻,想起在nasa、在高盛、在她曾经想去的大学——在这些官网,看见的那些,明媚而杰出的女性。
她相信他从来不在感情上对她撒谎。
但她更知道,作为个人,他敬重她们。即使不那么理解,他还是发自内心尊重她们。
霜姐姐的毕业典礼,他送了花写了贺卡,尽管还是毫无热情,但也第一时间称呼她attorney(律师)。
她又想起真正遇见他的那一年。
十四岁的那一年,她的梦想也是成为科学家。
虽然她爱他,她是真的很爱他。
他能明白吗?
他能尊重她的年幼和天真吗?
他明明暴露过他看不起想用生育绑住男人和财富的女人,但下意识里却想和十九岁的她结婚。
他明明知道她多么好奇,多么想和同期一起去参观,知道她是真的对这个行业持有浓厚兴趣,但告诉她:我再说一次,不行。叫什么都不行。
如果他是对那些她搜索过的、拥有独立百科主页的女孩心动,还敢、还会、还能这么理所当然吗?
猫猫心底知道答案,所以最终移开视线。
她摇摇头。
“我不想这么早……结婚。”商忆垂着眼睛,“我想继续读书。”
季允之不明白:“这矛盾吗?”
矛盾。
爱和自由是永远无解的对立面。
她是真的爱他,她对他没有任何需求。
和他不一样的。
他甚至根本都不记得见过她。
戴屹学长说,如果她一直不说,也不让他说,季允之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傻到为那一眼拒绝所有人。
高中毕业典礼那一天,班里最出色的男生红着脸,同手同脚走过来,交给她一封信。
那也是非常优秀的男孩,在信里一笔一划写:一一,我不想只跟你做同学。可以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吗?我们可以不只是对方人生中的过客吗?
她在灯下读信。没有心动的感觉,但第一次为来自男性的心意动容。
她以为这就是爱。
她知道这才是爱。
在和季允之相处的漫长时间里,她都选择遗忘这些。他一直伤害她,她不需要思考,什么是真正的爱。
但现在他需要她,他承认喜欢她。
她伤心了那么久、那么久。
为什么他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就可以轻易得到完整的、全部的、每一个角落的,她“自己”?
她宁愿继续静候。
直到等到某一天,他终于明白,爱是将其托举。
直到他终于明白,他的镶嵌式拥抱会让别人看不见她,她需要在他身旁。
明白就好。
一一在心底虔诚许愿:只是明白就好,拜托拜托,不要有幡然醒悟的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