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亚实此刻偏偏跟个任性小孩似的,刚路过隅田川,见岸边没啥人,硬给糸师冴扯着到河堤坐下了。
那肯定没啥人啊,都要下雨了,傻子才在这时去看水吧。
糸师冴看一眼乌蒙蒙的天,时不时被一道闪电劈裂,不由得更觉得自己疯了。
旁边的小傻子在他身边躺下,表情格外宁静。现在酒醒了还是没醒,糸师冴真不确定。
如果没醒的话,他就趁机吻上去,反正她醒了也记不清。要是没醒,糸师冴想,大不了就慢点再亲咯,总归,她现在是逃不远的。
“糸师冴。”她突然开口了,“我为什么总叫你全名,你知道吗?”
糸师冴愣一下,也躺下来,“为什么?”
“因为你总是很容易就能让人为你妥协。”她闭着眼睛说,“我不想受你的影响。”
这两者有什么很大关联么?糸师冴心里吐槽,然后问她:
“那你现在呢?”
亚实睁开眼睛,清亮的眸子,好似一刻就清醒了,但她答非所问:
“短片怎么样?还满意吗?”
唉,糸师冴叹气,还是不回答他。
“立意很新鲜。作为广告来说,都有点像公益艺术片了,我觉得好。”
“果然还是不够商业化。”亚实是从话外之意揣测的他,她捂住脸,“我怎么总是这样……之前确立方案时,你该早点提的……”
“我是真觉得好。”糸师冴拉下她的手,“而且,这样才像你啊。这是你的优点,也是短片的优点。你把它改了,我倒觉得没意思了。”
“可是……”亚实犹豫道,“万一效果不好……我害你投入这么多……”
糸师冴捏住她嘴巴,“闭嘴。还没出结果你就咒自己,还连带着咒我。”
被亚实一掌挥开,他又笑着说,“我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胆子这么小,怎么成事儿嘛你。”
亚实没说话。好久才说,“是啊,我明明成不了事啊。为什么,他们还要来拜托我呢?”
糸师冴以为她是自暴自弃,“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亚实吗?啊?你要真这样我连你和我弟一块揍!”
但亚实这时却没半点被激的样子,她无助地捂住脑袋,“怎么办?糸师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做的对还是不对……”
糸师冴知道她前面就有心结未解,但不知道现在那心结已发展得这样教她烦恼,他像大哥一样摸摸她的头。
“是之前你说的那个,救人还是让他自食恶果,对不对?”
亚实痛苦地捂住脸,“我两个都抛下了,我不敢选!糸师冴你说得对,我是胆小鬼!”
他侧过一只手将她捞进怀里,安慰道,“这有什么嘛。选了未必就比不敢选强。本来我都说了,这事儿决定权在你,你怎么做,都是对的。你短片里不是都放着吗?不管是前进,还是继续当前生活,不管做不做选择,都应该是对的呀,不是吗?”
“可我又好不甘心!”亚实躲在他怀里,泪眼婆娑地道,“其实谁都没有错,本身行业就是不景气,出此下策也确实不得已。公司虽然待我不够好,但是也没有那么坏,我发现我就是做不到丢下不管……”
她一激动下都差点暴露了机密,亚实甚至都没发现。
“那你就去做啊。”糸师冴很冷静地,“那就去啊,只有你自己能决定你要干什么,这些你跟我说是没用的。”
“可是,可是,我去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亚实从他怀里惆怅地坐起来,“其实,我不想在那继续呆着,就想找个地方好好做我的广告,被卷进纠纷里,有什么意义呢?”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意义啊。”糸师冴干脆也随她坐起来,“活着就是没意义,死了更没意义,我活这么大,从头到尾没一件事有意义。”
“之前你调职时候我还问你,报仇雪耻有那么重要吗?你当时还雄赳赳气昂昂和我说,‘你觉得有意义,那就是有意义’!谁知到头来还退步了。”
糸师冴还捏着嗓子学她当时样子,亚实忍不住伸手捶他。
“你要放不下公司呢,就去帮呀。你要是想去别处做广告呢,那就走呀。你关注你当下的感受就行。”糸师冴握住亚实的小拳头,揍人可疼,“你短片里不都说的好好的吗?怎样都是goodday,按道理你应该懂啊。”
“糸师冴,你是不是觉得我短片做的好?”亚实忽然来了劲儿,“如果搬去比赛,你觉得会怎么样?”
可下一秒糸师冴还没回话呢,亚实就泄了气,“还是算了吧,就我这样式的,当个陪跑还差不多。”
“什么比赛啊?”糸师冴只是问。
“艾美奖咯!好多呢!Damp;ADAwrds,伦敦国际奖,莫比,这些都是一等一的!”亚实首先很兴奋,接着又变得垂头丧气,“唉,说这么多,我也不可能得到这些奖的。”
“噢。”糸师冴寻思,“这是不是就跟我们那金靴奖,联赛MVP的分量差不多?”
“肯定啦。”亚实抱着膝盖,“不过与我无关啦。”
“你这臭丫头……”糸师冴真的给了她一个暴栗,“刚才起就一直叭叭叭自卑个不停,你不敢报是吧?我给你报!行了吧?”
痛的亚实小脸皱成一团,但她还是拉住糸师冴,“别呀!我不行的!”
搞得糸师冴要骂脏话了,“你闭嘴!我说你行,就一定行!我看中的人,哪有差的!”
亚实当然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她眼眶有些酸。她发现,自己和糸师冴的关系,已经越来越近,再上一点就是恋人了,可又和恋人不尽相同。他正经时候像她的兄长,会不留余力纠正她;不正经时候又像个痞子,会把她耍的团团转,还占她便宜。但他就是糸师冴啊,谁都没法替代他的存在,他是独一份。
可这样的他也曾有脆弱的时候。亚实想起来,那时候,她有好好帮助过他吗?
“……糸师冴。”亚实望着变得涛涛翻滚的隅田川,“做完宣传短片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是继续踢球?还是和阿田那样,开个酒场做酒?”
糸师冴这时静默下来,他说,“……不知道。”
神通广大的糸师冴还会不知道?亚实本是想这么说的,瞥他一眼,察觉这么说,什么效果都不会有,于是她也抱住他,“那你也慢一点做选择。无论你做什么,都一定是对的。”
她把下巴搁到他肩膀上,“你之前问我,是想考验谁,还是想要真爱,我坦白说,我现在依旧没有那个勇气,先就把自己豁出去,去探索什么真爱。”
“但你不在这两个选择里面。”亚实坦诚地说着,“你是我非常非常珍视的人。不止是朋友,不止是恋人,这两个词都没法形容你。我之前说我可能遇到了贵人,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更是我的贵人。”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也一定会觉得那是最好的决定,我会永远站你这边。”
亚实用力抱紧糸师冴。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她竟然又掉下了眼泪,这是为什么呢?
她不清楚。其实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就超过安全警戒线了,可她就是舍不得真正的去推开他。哪怕他要用两性之间的某种优待来做交换。她明知错误,明知自己卑劣,明知会让他痛苦,依旧那么的舍不得。
如果可以,她自私地希望,他别再做一只海鸥,想要他一直留在她身边。但那就不会是糸师冴了。所以他一定一定要幸福,她一定也会竭尽努力支持他。
那些过去,那些脆弱,她也想拉他一把,像他一样,努力帮他拉出泥泞。
尽管现在,她依旧显得幼稚和矛盾。但她也想长成,让别人也可以依赖她的人。去不断地传递能量,使自己坚强到,让这肩膀,也足以为她的重要之人分担和倚靠。
“真是拿你没办法。”糸师冴稍微分开自己跟亚实一点,他摸摸手帕,发现早被用了,又拿拇指擦她湿漉漉的脸,“我还想说你成熟些了的,总是哭。不过,这样我才放心点。”
“至少在我这,你可以不用那么强迫自己,逼自己很快变得坚强。”
“糸师冴……”亚实眼泪一串接一串地眨下来,她想说些什么,倏地发现,糸师冴的手指正在抚摸她的嘴唇。
“我还是那样。我不想做你什么贵人,我想要你,你的全部。”
他凑近她,但始终隔了一线距离,他在等亚实自己过来。
“你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对吧?”
刹那间,亚实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人。有凯撒,有内斯,有Wendy,有芽美,有小满。
这样很恶劣。
可她依旧贴上了那两片唇。
她把自己的舌尖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