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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或许才能见到不同于黑暗的颜色。

眼前是大片大片无比模糊的光景,可那一丝白光落在丁陡的心头,让他几乎发颤,无法相信,无法想象。

那是什么,和黑色不同,让他几乎要哭出来,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怔怔的睁着眼睛,看着落在瞳孔上无比模糊却不是他熟悉的黑暗的颜色。

白色——与黑暗相对,衍生出无数光彩斑驳。

医生用光束照耀他的眼睛,在他的眼中滴入药水,丁陡按住他的吩咐,一遍又一遍重复,轻轻转动眼球,轻轻眨眼,轻轻呼吸。

他的身体发颤起来,滴入好几种不同药水的眼眸重新闭上开来,沿着眼角滑落的晶莹不知是眼泪还是药水,从他的鬓角滑落消失在浅绿的手术单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睛,听着医生用蹩脚的汉语说,“你能看到我的手指吗?能看清吗?”

眼前的雾气好像慢慢散去,他缓慢的眨眼睛,直到逐渐变得无比清晰,无比透彻。

他缓缓勾唇,点点头。

医生高兴的取来一面镜子放在他面前,“well,太棒了,你看。”

丁陡安静的看着镜子里会随着他笑而勾起唇角的人,会与他一起眨眼,他慢慢抬手触碰自己的脸,这真的是他吗。

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没有见过自己的脸,这些颜色,灯光,周围的笑脸。

护士扶着他下床,扶着他走出手术室,门外安静空荡,沐浴在光束中的微尘都让他觉得无比珍惜。

有个小男孩跑过来提着小小的花篮,将一朵鲜红的玫瑰花举高高的递给他,笑着一字一句用拗口的汉语说,“他们、在花园、等你,从这里、走到头。”

丁陡哑然失笑,接住玫瑰花,看着娇嫩鲜红的花瓣,轻抿唇角。

他慢慢的走,侧头看着手指滑过的光洁的瓷壁是什么模样,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透明玻璃门,耳旁仿佛听到了小孩子的戏闹声。

这一天,阳光不是很强烈,温温柔柔从云层中散发出来,他的眼睛不能接触到过分强烈的光线,眼前的一切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他还不能看很久,医生要求限制他每天使用眼睛的时间。

所以他无比珍惜现在这一刻。

当他站在走廊的尽头,穿过透明玻璃窗,站在绿色铺满小花园,草坪上有三四个孩子笑着跑来跑去。

有人坐在树下正捧着几本书,有和他一样穿着病服的人慢慢散步。

有中年夫妻正谈论着脚旁卧着的浅金色模样温和的大狗。

有老人坐在长椅上浅笑着聊天,有情侣并肩坐在草地上低声说话,手里牵着一只粉色的气球。

人不多,很安静,像梦境一样的美和梦幻。

当他走出来,倚靠在不远处树旁的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继续看手机,他不是他等候的人。

所有人都好像没有注意到他,就好像再普通不过的年轻人。

丁陡手里捏着一只玫瑰花,沿着草坪上细小蜿蜒的小路,路过倚靠在树旁的男人,路过牵着粉色气球的情侣,来到长椅上坐着的老人身前。

老人一头银发,在阳光中晶莹闪着岁月的柔和,他慢慢蹲下身,仰头看着她被时光刻满皱纹却依旧慈祥的面孔,声音颤抖——

奶奶。

丁奶奶顿时眼泪汹涌而下,她抹抹眼泪,却流的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