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可恨,但案情简单,一目了然,蠢人犯蠢事,还蠢得连一点新意都没有。
不想天章听完陈禀,竟然缓缓抬眼扫视一圈,冷冷道:“诸位不妨说说,这件事里到底是谁错得最多?”
天章这一问,殿上立刻一阵死寂。
所有人脑子里都在狂转,这么一件简单的案情,却被皇帝拎出来问这么一句,十有八九是借题发挥,要对什么人发作了!朝中谁没有个把政敌,这时候都想着怎么轻巧利落地把这盆脏水泼政敌身上。
立刻就有甲说这硕鼠的老师是某某某,学生犯错,乃是老师没教好。又有乙道,老师何其无辜!当然是硕鼠的上级过错最大,治郡不严……顿时你来我往开始唇枪舌战。
孟康也在琢磨。他早就看傅则诚不顺眼了。傅家占了皇后的位置,又不肯与他交好,怎么可能顺眼。
而且这事情,要说是御史台监察不力也是说得通的……孟康在心中又掂量一番,道理虽然说得通,可天章一向优待傅家,他若是公然针对傅则诚,恐怕讨不着好。
正这么犹豫着,就听座上的天章忽然开口道:“御史大夫。”
天章身体还没养起来,仍是苍白消瘦,这么一开口,里面全是倦意和寒意。
众人又是一静。其实也有人像孟康那样想到了傅则诚,但都想着傅家向来得宠……没想到天章这次竟然是发作傅则诚。
傅则诚一脸沉着,上前一步道:“臣在。”
天章只觉得千言万语堵在嗓子里,最终只道了一句:“以糠充粮……御史台是想要朕做睁眼瞎吗?你这个御史大夫做得何等轻松。”
傅则诚只觉得天章字字意有所指,好像这段时间来所有的怪异都有了答案,他一阵恍惚,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一颗心拽着整个身体向下坠,坠了,摔个粉碎,反而安心。不像原来,飘飘荡荡挂在悬崖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孟康在心里笑得都快打滚了。回味着傅则诚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一回家就高高兴兴要酒来喝,对宋如霖比平常和颜悦色多了。
“今天陛下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傅则诚老大一巴掌,真是解气!看来傅家的富贵也不是那么牢靠的!皇后在宫中若是得宠,何至于如此?看来我儿还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孟康虽有侧室,但这些话,他还是只能和宋如霖说。
不过宋如霖却不像他那样乐观:“傅家受宠久矣,即便偶尔犯错,陛下对傅家不至于忽然就弃绝。光凭皇后是太后所选这一点,就不容易撼动……”
孟康颇觉扫兴:“你是没有看到朝堂上陛下那张脸。”
宋如霖还想再劝,孟康挥手道:“好了好了,得意一下也不行。”
“老爷在家中得意一下并无妨,只是别去怂恿宸君就好。”宋如霖淡淡道。
孟清极不需要怂恿就兴奋了。
后宫向来是与朝堂紧密相连的。天章当众责骂傅则诚,就是发泄对傅家的不满,自然就是对傅冉的不满。
不过众人眼睁睁巴望着天章动手削傅家,结果天章毫无动静,似乎那天就是为骂而骂。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傅则诚仍安坐在御史大夫的位置上,后宫中皇后亦是稳稳当当。
二三月间天气冷热反复,天章一直心情低迷,不小心就着了风寒,这下是真病了起来。
夜里高烧不止,天章自觉清明,实际上人躺在床上,都开始说胡话了。傅冉坐在一旁,只是握着他的手,不停抚慰。
“我恨不得……扒了他的官……削了他的爵……恨……”
天章醒过来时,有些像是清醒着,两眼涣散地看着傅冉就如此喃喃道。
傅冉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