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看了看手里的罐子,在手中把玩了一阵,抬手一抛……将药瓶扔进了昨晚唐青松一直躺着休息的床下稻草堆里,低头继续看图纸。
没过一会儿,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白玉堂有些烦,这些人怎么搞的,一趟趟往这里跑。
这次进来的,是沈颜。
沈颜进来是给他送饭的,开了门进去将食物放到他跟前,见白玉堂将早上留下的早饭吃了,她还挺高兴的,边给他盛饭边说,“刚刚雷清朗派出去的水军都没回来,展昭果然厉害啊。”
白玉堂身体微微一动,沈颜无奈地笑了,果然还是只有展昭才能牵动他心思。
“刚才来的是什么人?”白玉堂问。
沈颜为难,似乎不能说。
白玉堂便没再多问,继续看图纸。
“这个给你,你藏起来。”沈颜也交了一个白色的药瓶给白玉堂。
白玉堂看了看瓶子,不解看她。
“是解药。”沈颜小声说,“如果进去解机关,危机重重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怕我会后悔一世的。”说话间,就听到又有脚步声,赶紧将东西藏进了白玉堂的秀袋里头,给他夹菜。
这回进来的是雷清朗。
雷清朗走入大牢,看到的正是沈颜在给白玉堂布菜,白玉堂喝酒看图纸。
“呵。”雷清朗靠在牢门口感慨,“这就是传说中的风流天下么,连蹲大牢都有女人伺候。”
沈颜白了他一眼,没说话,白玉堂见她还在身边,轻轻一摆手。
这一摆手,让门口的雷清朗不禁皱起了眉头……白玉堂这样的人,他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这副贵公子的腔调,难怪那么多女人明知道不可能,还是一头往他身上扑。
沈颜站起来,乖乖就出去了。
“展昭死了,我跟你说一声。”雷清朗打开门进来,在白玉堂跟前盘腿坐下,自己拿了个酒杯,斟酒饮,似乎很开心。
白玉堂掏出了袖子里的白瓷罐子,依然像刚才那样,抬手轻轻松松扔进了同一个地方,低头继续看图纸。
雷清朗看了看,微微一琢磨,嗤笑一声,回头问白玉堂,“怎么你不担心么?展昭死了哦?还是你对他死活不在意?”
白玉堂不想搭理他。
“不至于吧,莫非是伤心得说不出话来了?”雷清朗啧啧两声,“看不出来,堂堂锦毛鼠白玉堂,竟然担心死敌开封府御猫的安危。”
白玉堂继续看图纸。
“你敢无视我?”雷清朗怒道。
白玉堂发现这人是不是脑袋有些问题,平日斯文到迂腐,但现在这会儿就暴躁得失去耐,莫不是真的有病?
“白玉堂!”雷清朗问,“知道关于你的一些事情。”
白玉堂依然是彻底无视这个人。
雷清朗倒是不介意,笑着摇头,“说你有喜欢的人我还真不信,因为我听很多人说过,你这人本没有心。”
见白玉堂依然无动于衷,雷清朗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松江府烟云楼的琴姬蒋仪么?”
白玉堂脸上神色倒是微动,不过也没说话。蒋仪是松江府著名的琴姬,弹得一手好琴。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一天,徐庆在路边救了个被人欺负的姑娘,那姑娘就是蒋仪。蒋仪说她从琴阁被撵了出来,有人冤枉她偷了一百两银子。
徐庆是热心肠,见她可怜兮兮流落街头,就陪她回楼里去讨个公道,少了百十两银子而已,大不了给她补上么,也别把人姑娘往外赶是不是。
后来琴阁老板以为她跟陷空岛徐三爷是朋友,哪儿还敢赶她走啊,仔细一查,蒋仪真是被冤枉的。
这事本来没什么,可偏巧徐庆与蒋仪一起进烟云楼的时候,让他家里媳妇儿的小丫鬟看到了。小妮子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只以为少吃亏了,急急忙忙回家告状,说三爷逛窑子去了!
白玉堂这位三嫂是个母夜叉,徐庆别看虎了吧唧的,平日却最怕她。
她一听徐庆敢去那种地方,立马火往上撞,起擀面杖就要打死那奸夫妇去。正巧让白玉堂撞见了,见三嫂发疯了,就赶紧陪着去劝架。
到了烟云楼,徐庆急中生智将白玉堂往蒋仪跟前一推,对自家媳妇儿说,“你昏头了,这是玉堂红颜知己!”
这三嫂虽然凶悍,但很疼白玉堂,听说打错人了,还紧着给人家姑娘道歉。而且她也看出来了,是丫头误传,这里不是窑子而是琴阁!
一来二去,三嫂倒是和蒋仪混熟了,两人挺谈得来。烟云楼的桑葚酒很好,白玉堂经常来喝一杯,于是和蒋仪也熟络了。
不久之后,白玉堂出远门,途中有陷空岛的家将送来信,说蒋仪请他回去一趟烟云楼。那段日子白玉堂和展昭正在西北查案,哪里有空回去。让那家将跟徐庆说一声,蒋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给帮把手。
只可惜,等白玉堂三个月后回去,他三嫂伤心地跟他说,“蒋仪半个月前去世了,突然就得了怪病。她倾心你已久,知道不可能也不告诉你心意,只望着临死能见你一面,你也不来。”
白玉堂听后也挺不是滋味,怎的传话时不说清楚。徐庆说是蒋仪不叫说的,说是一切随缘就好……
雷清朗看到白玉堂眼神微变,笑了起来,“原来你记得啊。”
白玉堂抬眼看雷清朗,这人不会和蒋仪有什么关系吧?
“别弄错了。”雷清朗摆摆手,“我只是偶然去过一次琴阁听过她弹唱而已,为情所伤求之不得的人弹琴,有一股绝望伤怀的感觉,特别好听。”
白玉堂厌恶,雷清朗其心不正,实在是很佩服他平日掩饰得那样好。
“嘿嘿,”雷清朗怪笑了一声,“蒋仪死的那天,我正好在,楼上姑娘们哭成一团,她手里攥着一块白绸去世的。我就听楼外的姑娘都叹气,说她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你,别说松江府,就算整个江湖谁不知道——你白玉堂,没有心!
白玉堂脸上并无表情,低头继续看图纸。
雷清朗伸手,把玩着白玉堂手腕上的铁链,“等这次事情了了,我想切开你膛看一看,你究竟有没有心……”
说完,他大笑着站了起来,转身出门,将铁门重重地关上了,离去。
白玉堂视线终于从图纸上挪开,轻到无法察觉地叹了一声,手中拿着图纸放在膝上,抬眼……望着不远处稻草堆里两个若隐若现的白瓷瓶子,依然是神色淡漠。
……
海上一阵疾风刮过,带着一丝海水的腥咸苦味,展昭站在船头任海风将长发吹乱了,扬起又散开……忽然自言自语地说,“我知道你有,是他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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