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他没等到噜噜的消息,反倒听说白管家一心要见林员外。
“伯父醒了吗?”
“还没。”
“等他醒了,你去问问他老人家的意思,届时听他吩咐罢。”裴策负手想了想,道。
过了半个时辰,下人回禀,已经带白管家过去了。
裴策坐在书桌前,嗯了声算是回应。
客房里,林员外倚在内室炕头,脸上满是沧桑之色。他看看垂头跪在地上的白管家,叹气道:“白平,你还来见我做什么?你欲谋害于我,人证物证俱在,有什么说辞,对知县大人说去罢!”
“老爷,白平是特来向老爷辞别的。白平那日一时鬼迷心窍,贪图老爷的万贯家产,做下此等牲畜不如的行径,情知死罪难逃,不敢再狡辩,只请您看在我爹忠心伺候林家半辈子的份上,饶过我娘一次,放她回乡养老吧,她年岁大了,实在不该因为不肖子孙再受苦了。”
白管家涕泪纵横,连连磕头,因双手被缚,好几次都歪倒在地上。
林员外看着他,良久没有言语。他已经从裴府管家口中得知“绑匪勒索”一事,裴策的顾虑,他同样想得到。
“白平,你不是糊涂人。你就是借绑匪的名义杀了我,你依然是林家的家奴,就算你贪了赎金,也不敢乱花。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有别的打算?白平,别怪我心狠,你要是不解释清楚,你娘,照样要被你牵累。”
白管家动作一顿,抬头时已面如死灰,颤着音道:“老爷,求你放过我娘吧,我什么都说!”
林员外看向窗外。
白管家低头,遮掩住眼中的后悔和不甘,跪伏道:“老爷,我的确还有计划。您也知道,周姨娘心软性善,小少爷年幼无知,您要是去了,他们必定事事依赖于我,我若是讨要卖身契,他们没有不应的道理,到时我再撺掇他们卖了林家田产,随我去南方落户,路上千里迢迢,白平稍使手段,便能害了……老爷,白平真是被鬼迷了心窍啊!白平知错了,求您放过我娘吧!”
他砰砰地狠劲儿磕起头来,没有半点留情。他是死定了,可他还有儿子,他不能让老东西看出异样,他要替周姨娘母子洗刷所有嫌疑。将来老头子快咽气了,周姨娘一定会告诉他真相的,到那时,他的仇也算是报了。与老头子相比,他是赢家,他死了,他的儿子将继承林家的产业,早晚会改姓白,可老头子死了,除了一肚子气,除了一顶临到死才知道的绿帽子,他什么都没有,连给他上香的子孙都没有。
所以,他不怕死。
“老爷,我去了,求您看在我真心悔过的份上,放过我娘吧!”白管家最后磕了一个响头,双眼一闭,猛地朝炕沿撞了过去,只听“嘭”一声闷响,刚刚还痛哭哀嚎的人,转眼便没了声息,慢慢滑倒在地。
林员外的心,随着那声闷响,狠狠颤了一下。
他与白平之父一起长大,情分甚至超过了兄弟,白平小的时候,他也抱着哄过,当时他就想,将来让白平当他儿子的伴读,无奈妻子迟迟无孕。白父去世后,他打算放白家兄弟出去,白平说什么也不肯走,说是要替父亲照顾他,林员外心中感动,赏了白平之弟百两银子归家置办田地,然后对白平更好,后来他纳了周姨娘,两家更是亲上加亲。哪曾想,会有今天?
他咳了咳,对闻声赶进来的人道:“劳烦你去林府跑一趟,将此事告知吴二管家,让他带人把白平尸首送到官府报案。”
“是。”
接下来,有仆妇进来收拾地面,请林员外换个屋子住。林员外不好意思在裴府多留,硬撑着穿衣起来。下人正劝着,裴策闻讯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