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第一场大雪的时候,瑞王府来报,说徐知忌不好了。

承平帝握着毛笔的手一颤,吩咐人备了轿撵。

叔侄二人已经有数月未见了,再次看到徐知忌,承平帝还是愣了一下,男人瘦的已经脱相了,整个人躺在被褥里,若不仔细看,连呼吸都看不出起伏来。

“王叔!”

徐知忌虚虚的撑开了眸子,挣扎着起来。

承平帝忙示意他不必多礼。

徐知忌又躺了回去,“江南定了,朝堂稳了,到了地下我也对得起先帝了。”他顿了顿,“永年!”

徐永年,承平帝的名字。

“往后大渝都是你一个人的了。”

承平帝的眸色晦暗不定,那些藏于心底的小心思,原来徐知忌早就知道了。

他支吾着道:“王叔,朕是不得已。”

徐知忌轻轻叹了口气。

承平帝又道:“王叔死后,朕一定会大办的,毕竟”

人都死了,要哀荣做什么?

徐知忌摇头。

“把我葬在关外吧。我一辈子没出过京城,想看看关外的风景。”

承平帝道好。

承平元年,冬。

摄政王薨逝,承平帝极尽哀荣,举国同悲。

后又设衣冠冢于皇家陵园,双喜亲自扶灵送徐知忌的棺材去了西北。

等到了西北的时候,已经是寒冬腊月。

边地风大雪大。

及至到了边境腹地,双喜远远看到风雪中站着一个人。

男人身形壮硕挺拔。

寒冬里隻穿着一身薄衣。

风飒飒,雪飘飘。

男人干裂的唇微微张开。

“我来接你了!”

、有你在,哪儿都是天堂

塞外的冬季冷且长。

放眼望去天地皆是茫茫的白,出太阳时照在雪地上,掀起一片一片刺眼的白光,之前书中记载有人会因为看雪景得了雪盲之症他还不信,没成想如今身边就有了一个。

双喜得了雪盲症。

双眼红肿刺痛,目不能视,刚刚上了膏药,膏药沁凉,可却丝毫缓解不了他心中的惊恐。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伸出双手四下胡乱摸了摸。

跟真正的盲人似的,为了行动方便他还特意让魏铭找了跟长且笔直的树棍作为盲杖。

徐知忌笑他。

双喜满不在乎,“我,我这是提前适应适应瞎子的生活,我虽然即将要瞎了,可也不能一脖子吊死吧,这日子总得往下过,我不得好好筹谋筹谋,计划计划啊”

得,说的有理。

徐知忌不跟他分辨,笑的前仰后合。

眼见着后脑杓就要撞到床角了,一双大手护住了他的后脑杓,做了肉垫。

徐知忌的面上挂着笑,眼角眉梢里都是笑意,他斜睨着丁弃,“你何时回来的?”

男人穿着绒毛滚边的冬衣,戴着绒毛圆帽,另一隻手上还提了两条鱼,鱼有半个成人手臂那么长,还没死透,鱼尾不停地在半空摆着。

“哪儿来的这么大的鱼。”

徐知忌顿时来了好奇心,蹲下身子去瞧。

丁弃瓮声瓮气的回,“自然是从水里来的,冬日里河面结冰,春族人会用利刃将冰凿个大窟窿,然后捞鱼,这是先辈传下来的技艺,春族人个个都知道。”

徐知忌出生皇族,自小锦衣玉食惯了的,于生活上却是个小白。

他眨了眨眼。

“哇,好厉害啊!”

丁弃莫名就红了脸,紧跟着身体就滚烫了起来。

哇,

好厉害啊。

这样的句子男人也曾喘息着形容他来着,彼时男人虚虚的趴在床边,一隻手垂搭在地上,白皙的背上满是汗珠和各类瘢痕。

或粉或紫。

或大或小。

为了打消脑海里的那些念头,他忙转移了话题,“等回头去打猎了,我带你一道去。”

徐知忌双眼放光,猛的窜了过去,搂住男人的腰,在他的脸上胡乱的亲了两下。

徐知忌张开双臂,被亲后脸更红了。

声音里带着点沙哑。

“我手上有鱼,仔细鱼腥味弄到你身上去了。”

徐知忌才不管呢,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两下,这才作罢。

松手的时候,笑意盈盈道:“那也挺腥的你还让我吃下去”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丁弃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他忙转身跑了出去,外头的冷风一吹,他才觉得稍稍舒服了些。

心里恨恨的想,

等晚上,

等到了晚上定有他求饶的时候。

后半夜。

狂风暴雪,呜呜的风声像是人的哭声。

丁弃看了眼身旁男人熟睡的面孔,轻手轻脚的下床往火塘里添柴。

他知道徐知忌畏寒。

添了干柴,火头渐渐旺了起来,跳跃的火光在帐篷的壁上投下了影。

许是帐篷里太暖和了。

徐知忌是被渴醒了。

他正要坐起来,丁弃长腿一跨到了床边,“要水吗?我给你倒。”

徐知忌又乖乖的躺了下去。

丁弃很快倒了水过来。

徐知忌却故意不接。

他道:“不烫!温的!”

徐知忌还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