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日照笑道：“老师教过你说话诙谐幽默吗？学得不错。”

乐园笑了笑：“见到了哥哥就觉得如沐春风，说得都是真心实意的话，并不敢有意欺瞒哥哥，哥哥若能高兴，就是我的造化，哥哥若是不为我忧心，我也高兴。”

吴日照问：“你从前是住在哪里？”

乐园的表情一点点落下去：“我不知道，都不记得了。”

吴日照问：“那你遇见过拐子吗？”

乐园摇了摇头：“应该没有。”

吴日照又问：“那你还记得自己有什么亲戚朋友吗？”

乐园睁了睁眼睛，继续摇头：“不记得了，从前应该都没有。”

吴日照笑了一下问：“那你从前过得怎么样？”

乐园说：“没什么钱。”

吴日照说：“那就是又穷又惨了。你是不是觉得有些疑惑，为什么你是我随便认得的，在这里当了座上宾，病阿加也是我在外面随便认得的，为什么就在这里给你当仆人？”

乐园说：“是有这个疑惑。我和他，在见到哥哥之前，差别不大，见了哥哥之后住在这里，不说身份是云泥之别，也不能说一模一样，哥哥不嫌弃我，我感激万分，哥哥也不像是厌恶他的，怎么他就过得比我糟糕那么多？我不是有意说哥哥对他不好，只是有些奇怪。

毕竟，我实在感觉不出来，我和他的差距在哥哥眼里究竟是什么样。

只是这话不好问出来，怕说得不好，伤了哥哥的颜面，叫人看了笑话，所以我不说，又怕哥哥疑心我胡思乱想，天地良心，我不敢也不觉得哥哥哪里不好。”

吴日照听多了好话，听见乐园说这些也不觉得害臊或者脸红，只是波澜不惊笑了笑：“我之前让人出门打听过你的事情，在附近没有听说过有你这样的人，在远处也没有，你大概是走小路从山里连夜赶路到这里的，还不是到附近，这一段路都没被人看见，你是个特别的人。

你说是个孤儿，我又让人往外打听了，得到的消息却不是那样，具体怎么样，我想问你，但你似乎真不知道，其实不知道也好，一堆糟心事，不知道最妙，只是我不清楚，你这个不知道，是故意不知道还是真的不知道？我也懒得追究，我这里钱多，总有人惦记，偶尔送人来。

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只不过，你和他的不一样，也不止于此。

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孤儿，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朋友不能说没有，但也几乎没有，和周围的人关系普普通通，却是个忠心肝胆的人，你要问我怎么看出来的，我从他的眼睛和脸看出来的，你之后应该学习相面，或许学了之后你就知道我怎么看你们的。

我也不必多费口舌对你解释那许多。”

乐园低声说：“让哥哥对我解释这么多，真是对不起了，是我太愚笨又不思进取的过错。”

吴日照笑道：“你还真是会说笑话，这都是第二次这么好笑了。我倒不是嘲讽你，但你和我见面的时候，并不是奴仆，他和我见面的时候，却和在奴隶市场买卖差不多，从一开始，你们两个在我这里就是不一样的。

至于之后，你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他却不是，你在这里学习，他在这里做事，也不能一概而论，不是吗？”

乐园点了点头问：“那他能不能和我一起学习？”

吴日照回答：“当然可以。”

他看向乐园，忽然笑道：“你不觉得自己自身难保，你还担心他？”

乐园低着头回答：“不是，我只是觉得，哥哥是个大好人，不会随便把人赶出去的，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哥哥就算是要赶我走，我也占够了便宜，不该有二话，哥哥要我走，我不敢不走，哥哥要我住下，我就住在这里，也决意不会随便离开，全都听哥哥的吩咐。

至于他，他是个可怜人，我知道自己没钱没人，实在是没能力可怜他，但是，天底下的可怜人那么多，只有他出现在我眼前，只有他是哥哥送到我面前来的，我想，他和其他人，总归有些不一样，既然他在我眼里是特别的，我对他稍微好一些，也正常吧？

如果没有哥哥，我也活不到今天，还不知道在哪里吃饭休息，怎么可能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都是哥哥的好处。我感激涕零，不胜荣幸，不知道如何报答，只希望哥哥高兴一点，就算是我的心意。哥哥是慈悲为怀的好人，老师也这样教导我，我就按照两位长辈的意思来。

哥哥，我做错了吗？”

乐园看向吴日照。

吴日照被他看得愣了一下，转过头去，避开目光，心中叹道，你知道什么？这世上的人都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心里想的一句话，说出来是另外一句话，看着和善的人，未必真和善，看着凶恶的人则未必是真恶，怎么你像是教不通？

有些人教导你一心向善，是为了用他的恶毒欺负你，占你的便宜。你当我想什么？若把你教好了就是由着坏人使坏，到最后，还是你自己吃亏。你这个性子，若在我身边，我早晚要给你改过来不成！

乐园笑道：“哥哥不看我，是我形容丑陋，还是举止粗鄙，或者，实在做得不好，惹得哥哥生气？”

他突然跪下去说：“实在都是我的错，哥哥别生气，哥哥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我都改，哥哥，但凭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