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霓裳 (三 上)(1 / 2)

盛唐烟云 酒徒 2182 字 7个月前

第二章霓裳(三上)

第二天早晨,杨国忠便将半夜时对老妻做出的承诺忘了个一干二净。{吞噬小说网}重新抖擞起神,投入到与政敌们的较量当中。

大宛都督王洵与大食东征军鏖战西域,大捷。一役斩杀敌军万余,俘获数万,擒上将二十三人,阵斩四十八。大食东征军主帅艾凯拉木丢袍弃马,混在乱军中才逃得了一条狗命。王师趁势南下,破西域重镇铁门关、忽伦和怛墨两城不战而下。洛那、姑墨二州土地,尽数重归大唐版图……

经过翰林学士张渐的润色,大宛都督府将士的功绩,愈发显得光彩夺目。群臣闻听,神无不为之一振。就连坐在龙椅上满脸抑郁的大唐天子李隆基,也忍不住长身而起,连声叫好。

“好,好,真不愧是开国侯王相如的子孙!朕没看错了他。”连续在噩耗中沉浸了一个半月,李隆基难得高兴了一回。满是皱纹的面孔上,透出病态的红晕。“快,逞上来,把所有战报都给朕逞上来。元一,你给给朕一份接一份的念,朕必须听此战的详细经过!”

“诺!”杨国忠的和高力士齐声答应,一个得意洋洋,一个眉头紧皱。战报其实已经送达兵部有些时日了,只是杨国忠一直没心思将其上报与皇帝陛下。其他一些知情者也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主动选择了沉默。

但此刻没人会留意战报抵达长安的具体日期。大唐朝野太需要一场胜利来振作士气了,哪怕这场胜利发生于两个多月前,距离在数千里之外。

大食国虽然为化外蛮夷,但也算得上兵强马壮。三年多以前还在怛罗斯河畔击败过安西军。可如今,几个青年才俊带着数百护卫,就替安西军洗雪了前耻。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大唐国力犹在,国运亦如日中天!所谓安禄山和史思明二人的叛乱,不过是疥癣之疾。甭看叛军眼下势如破竹,那只是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一旦朝廷能缓过这口气来,从几大边镇遣兵,调良将,很快就能将叛贼尽数擒献于阙下!

“……末将本欲率军趁势南下,直捣迦不罗。奈何天气骤然转冷,大雪封路。而药刹水沿岸各城,人心初定,无一日不可无兵马驻守。只好暂且回到柘折城内休整,养蓄锐。以待来年开春,为安西军先导!”王洵送往兵部的奏报,倒是也得非常实在。既没有过分夸大自己的战功,也点出了目前大宛都督府所面临的几个主要困难。兵力、天气、后援……

如果安禄山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造反就好了!听完了高力士那抑扬顿挫的朗诵,包括几个对大宛都督府另眼相看的人,或多或少,心中都油然涌起了一股遗憾。整整一年啊,封常清在兵部,跟武将们筹划整整一年。几乎已经万事俱备了,却忽然在肚子上被叛军捅了一刀!

一个大宛都督府,数千兵马,就能击败整个大食东征军!整个安西军如果倾巢西进的话,战果将会是什么样子?!恐怕非但能将永徵年间的国土尽数恢复,一直将兵锋推到大食王都,将其犁庭扫都说不定!

错失良机,错失良机…。等到下一次大食国内外交困的时候,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群臣们越想越郁闷,简直恨不得化身为传说中的剑侠,千里飞剑,斩下安禄山、史思明这两个狼心狗肺的恶贼脑袋。(注1)

唯一丝毫都不感到遗憾的就是李隆基,他还沉浸在大胜的喜悦之中,信手拍打着御案,连声赞叹,“好,好,好,朕没看错人,朕当年第一眼看到此子,便知道他是我大唐的一匹千里驹!”

“父皇这回,可是真的老了!”看到李隆基如痴如狂的模样,受命与杨国忠一道处理朝政的太子李亨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父慈子孝这种东西,在帝王家向来是不存在的。特别面对着李隆基这种长寿且多疑的父皇。在十七年的漫长储君生涯里,李亨几乎每天都活在忧虑和恐惧当中。他不能一点也不过问朝政,否则会被视为不务正业。但是他也不能过多过问朝政,否则会被视为图谋不轨。他不能一点儿也不跟群臣交往,否则会被视为无德寡助。但也不能过多与群臣交往,否则会被视为结党营私。他不能公开的赞赏某个人,也不能公开地贬低某个人。否则都会给对方或者自己带来不测之灾。他甚至连在生母的忌日哭几声的权力都没有,否则一旦被有心人记录下来,到父亲那边借题发挥……

有时候,太子李亨甚至羡慕自己那些才能和智慧都很普通的兄弟,至少他们能活得自在一些。但是他又不得不时刻保持着警醒,以免真的有一位兄弟比自己更得父亲的宠爱。毕竟太子这个位置,一登上去,就再也无法平安退下来。否则,结局必然会凄凉无比。

好在他的一众已经成年的兄弟们,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表现得比他更为出色。这些皇子们或者有能力没野心,或者有野心没能力。唯一一个既有能力,又有野心的荣王琬,又因为在河南战场毫无建树,彻底失去了父亲的信任。闻听洛阳被叛军攻破消息的当夜,李亨坐在太子府大堂中,整整一夜没有睡。外界都传说他心忧国事,辗转无寐。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当时的心情是何等的悲喜交加。

悲的是,在年迈的父亲手里,大唐国势已经糜烂到了如此地步!而喜的却是,荣王琬从此再也不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储君之位。

储君,一储就储了十七年的储君,即便是一堆最耐储的蔓菁,也储成灰渣子了!但是只要父亲还在位一天,他就必须继续耐心地储下去。哪怕心里头有多少雄图伟略在燃烧,烧得全身血骨髓都近于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