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颜这才想起,长孙无忌还担任着太子少师的职责,故而李治虽然是他的外甥,张嘴却还是称呼他“老师”,瞧着小孩儿发自内心的轻松,只怕这位老师平日里也很严厉,纪颜这就笑着点了点头,道:“劳动殿下引路,纪某实在惶恐。”
李治也不多说,这就领着纪颜穿过了大半个西市,拐进宫墙边上的延寿坊,指着占了半条街的朱漆大门笑道:“这便是老师府邸所在,新丰候可要记清楚了,我晓得你高风亮节,却只怕别人指摘你不尊敬长辈哩!”
纪颜抬眼瞧向相府大门,心中就多少有些惊讶与羡慕,才瞧着长孙无忌这府邸占了半坊之地,与魏征的小破院子形成了天壤之别,倒也知道长孙氏在京中势力庞大,一门出了一位皇后和一位宰相,门楣自然光耀,皇恩也是浩荡,才住得起这么大的宅子。
也不用过多通禀,门房直接放了纪颜和李治进去,便晓得这两位都是天大的贵人,自己怎么都得罪不起,不敢叫他们多等。纪颜见进门这么顺利,便出言笑道:“长孙伯伯这深宅大院,倒比魏先生的府邸容易出入,我今天也开开眼界,瞧瞧着宰相的府邸是怎样的富贵!”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旁传来长孙无忌的声音,笑道:“我这府邸再怎么富贵,也比不上你新丰候的库房丰饶,将这宅子悉数买了,我也凑不出两百万贯现钱来!”
一提起那两百万贯钱,纪颜就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不敢再提这个话题,才连忙行礼道:“小子拜见长孙伯伯,长孙伯伯安好!相识数载,却不曾登门拜见,纪某有愧,请长孙伯伯谅解!”
长孙无忌点点头,倒也不在意这许多虚礼,只转头瞧向李治,轻声道:“治儿也来了,新丰候就请稍待,等我考完了他的功课,再好生与你说话。治儿,过来,昨天问你的《春秋》,你可读明白了?我问你,‘三年不飞,三年不鸣’,是谁所说,典出何处?”
李治闻言一愣,这就乖乖上前,将楚庄王的“一鸣惊人”典细细讲了一遍,连带着原文都背得一字不差,才叫长孙无忌满意点头,纪颜再一旁也是十分佩服。
要知道彼时没有电子设备,每一本书都得逐字逐句研读,浩淼书海中随便抽出来一句话,即便是大儒也得细细思索作答,李治能连原文都背下,就是真下了苦功夫的。
长孙无忌又问了李治几处,李治一样都对答入流,师徒二人又谈了会儿古今得失,整整一个时辰才说完了功课,纪颜再一旁听着,只觉得长了不少见识,才从这对答之中,感受到了长孙无忌深邃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