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敬拜过魏征的夫人,纪颜这才小心翼翼走入卧房之中,入眼便瞧见炉子上熬着一小罐浓浓的药汤,闻味道似乎与寻常的风寒药不同,魏征侧躺着靠在炉子边上,整个人都埋在褥子里,显得格外瘦削弱小。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魏征,也还有一股子凌厉的气息凝结不散,就像是一柄收在鞘里的唐刀一般,虽无锋芒,却叫人不敢轻视,由衷生出敬畏来。
纪颜乖乖拜过魏征,说是探病也不曾带什么东西来,只得厚着脸皮道:“听闻先生染病,学生前来探访,只因顾及先生清名,不曾带了什么东西来。”
魏征咳两声,道:“小气就是小气,还要找话来遮掩,就是错上加错。旁人来瞧我,我念及同朝为官,都不容易,不肯收他们的东西,你却是个家产万贯的,来瞧长辈,怎能空手来?”
这原本是一句玩笑话,假使纪颜真带几支老山参灵芝草来,魏征又要骂他大兴不正之风,败坏他的清誉,就是左右都要说两句。
只是这话才说出来,一旁的夫人就皱了眉头,道:“相公这话说得不妥,哪有长辈向小辈索取的道理?即便相公是与侯爷说笑,也不该说出这种败坏自己名声的话来。这是在私底下,也是跟亲近人,可是君子慎独,越是小处私处,越是不能松懈。”
好家伙,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魏夫人的凌厉之处,不必魏征要差点滴!搞不好魏征这么喜欢抬杠,也有魏夫人的影响,就不知这两口子平时在家,是个什么样子……
纪颜胡思乱想着,魏征却不敢反驳什么,嘀咕一句“夫人说得对”,就瞧见纪颜憋笑的样子,一时怒从心头起,道:“说是探病,你却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究竟有什么事,还不赶快说,杵在我家里,要叫旁人非议么!”
宝刀不老啊……纪颜暗叹,这就正色道:“瞒不过先生法眼,原是今日陛下宣我入宫,有意命我接替太子少师之职,我推辞了,为此想请教先生得失。”
咳两声,魏征这就眯着眼看向纪颜,道:“太子少师有望登临三公之位,旁人抢破头都要争这个位子,你却反其道而行之,竟敢拒绝陛下,得罪东宫……呵,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还是已经拿住了太子的把柄?”
纪颜一凛,才知道李承乾的举动,恐怕不像他自己想的那么周密,还好自己没有跟他搅在一起,否则不等事发,自己就要陷入麻烦之中了!如此说来,李世民先让自己做少师,被拒绝后才提起翠娘的身世,是否也有深意?
然而这些话不能明着说,纪颜这才装傻道:“我与太子并无太深交情,也不晓得什么把柄之类,只是觉得自己尚且年轻,担不起这牵涉大唐气数的要职。”
“大唐气数……你要是跟陛下这么说,只怕就不能活着出太极殿了。陛下对太子舐犊情深,更有对长孙皇后的拳拳深情寄托,虽然太子有许多不妥当的作为,陛下都予以宽宏大量,便是佐证。你的确是年轻,说话还欠火候,不过不做这少师,倒是难得的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