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两人到住处门口后,镇长向两人道别,离开前还笑着要他们别担心,这里的人没古板到认为婚前不能同房,不会有人说间话。
季紜希不晓得江暮云现在是什么表情,她只知道自己整张脸烫得厉害。
「不想和我住?」镇长离开后,江暮云问。
「也,也不是……」其实她并没有太惊讶,毕竟她是视障者,一个人住不方便,再加上江暮云是她的「男朋友」,镇长安排两人同房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江暮云冷笑出声,「你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你会吗?」她看向他,表情纯真。
「……」他叹了口气,「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季紜希微微一笑。
进了屋子,闻到了沉沉的檀木香。是温馨的味道。
「你这几天就住这吗?」
「嗯。」
她脱下短靴,试着踩在地面上,手沿着墙壁在房里逛了一圈。这里并不大,一张桌椅,一张双人床,木头地板踩起来温暖厚实。
江暮云站在浴室门口,看她逛得差不多,出声说:「过来吧。」
季紜希乖乖跟了上去。
他敞开浴室门,简单介绍了一下里面的构造。
「环境不熟悉,我可能要花一些时间。你不用等我,去忙吧。」抱着换洗衣物进去前,季紜希这么说。
「我也没打算等你。」
嘴上这么说,可当她关上门,他仍默默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等待。
——连一场雨都挡不住,要是在浴室里滑倒了,岂不是要头破血流?
浴室里的女人开了花洒,水流声哗啦啦。
听着潺潺水流,江暮云莫名坐立难安,一会儿起身一会儿坐下。
声音暂停的瞬间,一颗心提起来——直到水流声再次潺潺流动,他才勉强放下心。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江暮云拿出来看,是cire传来的。
「净给我找麻烦……」他烦躁地咂嘴。
「季紜希,一点鐘方向。」
刚踏出雾气蒸腾的浴室,忽然听见江暮云这么说。
下意识朝他的方向看去,但过了好半晌都没动静,她茫然地问:「怎么了?」
「可以了。」江暮云放下手机,低头将照片传给cire。
季紜希摸索着,走到他身边,本想扶住椅背却错估了距离,不小心碰到他肩膀,她立刻缩回了手。
沐浴后的香气和温热的气息縈绕周身,江暮云一霎恍惚,愣愣看她。
抬眼瞬间,发丝水珠落下来,滴在他颧骨。
温热的,像滴在心尖上。
「……吹风机在床边,插头插好了。」江暮云挪开视线,收起手机,「快去弄乾。要是真感冒,你父母又要发疯了。」
坐到床沿,季紜希打开吹风机,一边吹一边问:「怎么突然提起他们?」
「你还敢问我。」江暮云没好气地说,「瞒着父母出远门,你倒很厉害。」
「你怎么知道……」
「还打算瞒我?」
大概是cire小姐说的。她尷尬地笑了笑。
「你刚刚叫我,是要做什么?」
「拍照。」江暮云边回答边盯着她看,只见她吹呀吹始终都在吹一样的地方。头皮不烫吗?这样吹是要吹到民国几年?
「拍什么照?」
「cire说晚点要传照片给你爸妈,证明你们俩睡同一间房。」讯息后面还叮嘱他要对季紜希温柔点,江暮云没兴趣知道cire是不是意有所指,索性当作没看见。
「……又给她添麻烦了。」
看,她还在吹同个地方,根本在白费力气。
「是给我添麻烦吧?」
江暮云实在看不下去,起身上前,跪坐在床沿,拿起她手上的吹风机。季紜希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他大掌拨弄着自己的头发。
他将风量开到最大、温度调整到适中,动作缓慢轻柔。
季紜希低下眉眼,感受暖风徐徐吹拂,即使努力抿住脣瓣,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知道她在笑,他觉得心烦,但也懒得再探究原因。随便了,小公主开心就好。
「干么搞得这么麻烦?老实说不就好了?」
「嗯……可能因为一直没见到你本人,他们不太放心。」
「就这样?」他皱眉,「那等这里结束,约一天和你父母——喂喂,别乱动!」
季紜希抬头望着他,一脸诧异地问:「真的吗?」
「有必要这么惊讶?」幸好他及时抬手,没有捲到她头发。
「可是……他们以为我们在交往,可能会刁难你。」
「有谁比你还会刁难人?」
「……我哪有?」季紜希百口莫辩。
「好了,废话别这么多,坐好,镇长还在等我们。」
「噢……」
傍晚时分,天空再次飘起濛濛细雨。
两人应邀到镇长家吃饭,镇长一家人都很热情好客,天都还没全黑,就把私藏多年的酒拿出来招待。
季紜希没喝,江暮云难却盛情,只好小酌几杯。酒过三巡,镇长忽然问起他们俩什么时候要结婚。
江暮云平时接受各种访问,应付这种问题信手拈来,只说顺其自然。
「不如在我们这结怎么样啊?我们这虽然偏远了些,教堂倒是很漂亮,你们又是名人,应该喜欢低调些,而且……」镇长打了个嗝,呵呵笑着说:「这里还是你养父的故乡,别具意义嘛。」
季紜希本来在喝汤,闻言一愣,抬头看向江暮云。
江暮云沉默着没说话,只是重新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哎呀!好酒量!好酒量!」所有人鼓譟起来。
季紜希盯着江暮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觉得空气好像一瞬被抽空,快要喘不过气来。
「来来来,酒杯不能空啊——」
有人叫嚷着要替江暮云再倒一杯,他正要递出酒杯,却忽然被人拦住了。
江暮云一诧,看向身旁的女人。
「请问,我也能喝一杯吗?」
「当然可以啊!但杯子……老婆,再去拿一个杯子——」
「不用麻烦了。」季紜希莞尔,「我用他的就行了。」
说完,季紜希拿走他手上的酒杯,让对方替自己倒酒。
江暮云还来不及阻止,只见她闭上眼睛,仰起头,像鼓起莫大勇气,一口饮下。眾人欢呼鼓掌,说没想到季小姐看起来文文静静,原来酒量也这么好。
季紜希的脸几乎马上红了,放下酒杯,朝大家露出明媚笑容。
江暮云想伸手拿走她酒杯,才发现桌子底下的手正被人牢牢地握住。
望着她白皙无瑕的手,指节因发力而微微泛白,像点缀零星雪花。
这傢伙……明明就像雪花一样脆弱,却总妄想保护他。
嘴里还有酒味馀劲——酥麻的,湿润的,浓烈的,游走在舌尖炙热难耐。
是愧疚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