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钊扯起嘴唇,挑了个讥诮的弧度:“若是如此,你便也不必费力,他如今生死未卜,你且等他的讣告便是。”
黎楚川说的是真的。
轰然一声,仿佛耳边炸响天雷,震得我目眩神迷。
我下意识扣紧了桌角,棱角扎进我指尖的肉里,带起一阵疼,让我强装着镇定。
我吐出口浊气,刻意放轻了声音,故作肆意道:“你也说是生死未卜,万一他回来了,本尊也得早些做打算才是。”
我的话不知触到了温钊何处的痛脚,他倏然站起身,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几分。
他虎目圆睁,死死地瞪着我,像是要痛骂我一番,可不知为何,没吐出半个字。
我隐约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不过是想给他这幺儿一些飘渺的生机。
我想。
我比任何人都想要他活着。
可我想要他活着,跟我想要他过得愁云惨淡并不冲突。
罪还没赎完,他不能死。
债还没还完,他不许过得好。
温钊不知我心中所想,他瞪了我半晌,忽没了气势,头一次在我面前下跪叩首,以俯首之姿,求我的恩典:
“尊主手眼通天,定能与那傀九小儿掰掰手腕,还请尊主开恩,救救我儿!”
我稳坐高座上,垂眸睨他:“你这是在求本尊做事,可有报酬?”
温钊默然良久,忽道:“我知道尊主的身世。”
我无意要他什么,只是想瞧瞧他能为温喻之豁出去多少,诈出了这等事,也算是意外之喜。
只是我还有一样事疑惑,我查了许多年都没查出来的事,他是如何知晓的?
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温钊说:“尊主的父亲是温家人。”
温家人?
我来了些兴致,坐直了身子,示意温钊继续说下去。
“他叫温南宁,被称作中原第一刀客,尊主许还听过他的名号。”
我的确听过,还听过多次,皆是从师父口中听见的。
他时常抱着幼时的我,指着温南宁的画像为我讲他的生平。
我原以为他的意思是叫我日后也要成为如他一般名声赫赫的人,却不想是有亲缘在。
我揉了揉眉心,问:“那本尊的娘亲呢?”
说到这,温钊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声音都低了下去,“你母亲是……是江湖名妓。”
哦,原来是个恩客变情郎的故事。我在话本子里常看,本以为只是凭空捏造出来给书生们看的,却不想原来也有真的。
“想来本尊的娘亲生得漂亮,才给了本尊这么副好皮囊。”我轻笑,抚了把眼下泪痣,说,“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温钊疑道:“尊主怎知他们死了?”
我耸肩:“本尊也派人查过,都是石沉大海,若非是人死了,怎么会一丁点儿蛛丝马迹都寻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