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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汉语说得蹩脚,该转弯的地方不转,不该转的又转,却又爱说,说起来不带停顿。白润的手儿指指秀荷,又指指庚武,声音妩媚又好听。

秀荷不得以只能抬头看庚武,庚武竟然也在看她,二人目光稍一对视,她看到他眼中不知名的潋滟,她便又讨厌起他来——一定又是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

秀荷羞恼地瞪了庚武一眼,低头微鞠了一躬:“姨奶奶误会了,那天替阿爹送酒,险些在路上滑倒。”

大少爷梅孝奕闻言抬头看秀荷,秀荷忙又对他鞠了一鞠。

在秀荷的记忆里,每一回跟着阿爹去梅家大院送酒,便总能看到大少爷腿上覆着薄毯,冷清清地坐在天井下默思。江南的四月天总是多雨,那天井下光线灰灰暗暗,他永远一个人静悄悄地坐在轮椅上,她走过他身旁,他的容色也并不见变化。那俊雅的身影在屋檐下打出阴凉,看上去就像是一张清幽冥静的古画,鬼气森森的。秀荷从小就怕大少爷。

“快走吧,戏该开场了。”晚春扯着秀荷的袖子,不高兴起来。她觉得受了秀荷的欺骗,明明前几天刚说和庚武少爷没关系,怎么两个人还在街上靠那么亲密。

梅孝奕和庚武差不多的年纪,二人互相抱拳做了个礼。

梅家的大人们这才好似突然看到庚武,对庚武寒暄起来。

“恁大一个台面,多摆一个位子又何妨?虽说是没请自来,但庚老太爷昔年的面子不能不给。实在不行,把老夫的位置让给贤侄就是!”梅静斋笑呵呵地看着记名儿的管事,居高临下的语气,似赏赐,似赊予。

“这……”管事的为难,看庚武的眼神依然嫌隙。

当年朝廷颁布禁海令,是梅家带头提议发动商会联合抗议。福城的商人们吃了几百年的海上饭,不到逼不得已谁都舍不得断了这条路。庚老太爷心善,拗不动几百号商人的劝说,到底答应下来。然而临到码头请愿的那天,梅家却因为临时有事,并没参与出头。

庚家出事了。朝廷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拿了主事的几个商会头头,其余的商户大都草草了事。梅家在朝廷中有台子,庚老太爷拖着病体几次亲自上门求救,梅家却一连半个月闭门谢客。庚老太爷眼睁睁看着两个大孙子被刺死,到底一口气上不来归了西。梅家却从此登上了商会的头把交椅,成了福城的第一老号。

庚武凝了眼秀荷,秀荷的手正握在那个姨奶奶的手里,她侧着脸颊,红润的唇-瓣噙着笑,夜色下的双眸亮晶晶的,好似并没有听见这边说话一般。

庚武便拱手作了一揖,不亢不卑地说:“不必劳烦大伯,晚辈坐在下面长凳上即可。”说着一道长裳拂风,大步擦过秀荷的身边走进了戏苑。

第陆回眉间流情(修)

祠堂里人影绰绰,大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姐妹们拣了一丛空地把凳子摆下,秀荷才刚落座,一抬头却又看到庚武。他就坐在离她不远的长凳上,马步坐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