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床上,仔细回想这一个月以来,自己都对他做了什么,悔意逐渐袭来,闷在房间里连晚饭都没吃。
青云路孟宅,萤虫落在草丛中,蛐蛐叫着,院子里的树上挂着一盏灯。
树下摆一张桌子,孟幼芝将做好的晚饭一一端上。接着,转身叫孟庭许:“哥哥,吃饭啦!”
夜晚寂静,巷口偶尔有人经过。
俩人正吃着饭,孟庭许道:“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孟幼芝问:“什么呀?该不是秦家的事情吧?”
从前的事情还记在心里,所以就算在秦公馆呆了半月,也是不喜欢秦家的人。
他摇摇头,笑一笑。孟庭许说:“幼芝,我们……换个城市吧。”
话音刚落,孟幼芝放下筷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委屈道:“哥哥一定是受了许多委屈,你说要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我这辈子永远只跟着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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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公馆搭了戏台子, 每晚从潇湘馆的院子里都会传来庄晚的戏腔。
秦淮川一向不喜听戏,人在跑马场,全身累得大汗淋漓。
秦真吵闹着要去靶场练枪, 这会儿提着水桶,一屁股坐在栅栏前, 紧紧盯着秦淮川下马。管家在一旁伺候, 立马接过他手里的皮鞭。
自打孟幼芝离开秦公馆后, 秦真就没了玩伴。不是被太太们抓去陪着听戏就是打小牌。这些他都没什么兴趣, 便跑回自己房间玩组装木船的模型。
听闻大哥在跑马, 赶紧跑来献殷勤。
每次秦淮川跑马都是他心情最好的时候, 这种情况下开口朝他要东西,说不定他就答应了。
秦真赶紧拿走管家手中的毛巾, 过了水:“管家,你忙去, 我来伺候我哥!”
管家点头, 退了出去。
秦真将毛巾奉上,秦淮川冷冷瞥了眼, 拿起毛巾擦汗。
“有事?”
秦真笑了笑:“哥,我实在是太无聊了,小妈们就知道打麻将,我听幺鸡都快听得反胃了。就是想出来透透气,这不是听丫鬟们说你在这儿跑马,我就来了。”
秦淮川解开衬衣扣子,将卷起来的袖子往手肘上撸:“孟先生教的功课都做完了吗?无聊就回去温习温习下周要上的课。”
秦真肯定道:“做完了做完了!孟先生的课我哪里敢敷衍, 我发誓, 我全都很认真的做了!”说罢,走到他跟前, 双手合十。“哥,我求求你了。我想去练枪,自从上回差点伤到孟幼芝以后,我就下定决心了,我一定要好好练枪,以免自己以后犯下大错。我我不想牵累你和我妈。”
没曾想他有这番觉悟,秦淮川心里一顿。可一想,真要让秦真碰枪,像他这样没点脑子在身上的,脾气暴躁,遇事容易冲动,成不了什么大器。
倒不如真让他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这样一揣摩,越发想孟庭许了。
秦真见他脸色不好,又说:“要是不行,那就算了。”
秦淮川说:“你不是喜欢做木匠活儿吗?若真有毅力做下去,我建议你去学建筑,送你和金凤鸣一起出国留学。”
一听,秦真立即摆手:“啊?不要!我才不要跟她一起!我死都不要跟那个母夜叉一起出国!”
要说这克星,金凤鸣治他很有一手。
更小的时候被她扒了裤子,光溜溜的屁股遭人笑话了好几年。
金凤鸣总爱捉弄秦真,惹哭过好几回。
怕秦淮川真要自己和金凤鸣一同出国,秦真撒腿就回了潇湘馆。
这边,孟庭许先是把写好的信送到码头。又去了永安堂,打算正式回绝收养自己为义子一事。
冷世诚不再好勉强他,只问:“怎么突然就要离开广州了?”
孟庭许难以开口,像是没准备好回答。
见状,冷世诚便不再询问。
从永安堂出来,想着要去跟冷青松告别。到了光明报社,敲了敲门:“打搅了,请问冷记者在里面吗?”
里头的工作人员站起来朝楼上望了望,上面漆黑一片,办公室内好像没有开灯,于是说:“不好意思先生,松哥今日没在呢。”
孟庭许问:“那你知道他上哪里去了吗?”
那人摇摇头:“这就不好说了,他往日出门收集素材,没有报备的习惯。”
看来今天不能当面跟他说了,只好放弃拐去了私塾。
交了辞呈。
便回家去收拾行李,大包小包堆放在客厅,俩人累得气喘吁吁,瘫坐在凳子上。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孟幼芝说:“没想到东西不多,倒叫我们累着了!”
孟庭许倒了两杯茶,递给她:“明日我就去你学校退费,估计能退个五十块。加上攒下来的,也有点积蓄。好在路费不用担心,你安心在家里,千万不要出门。”
心里滋味复杂,孟幼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换城市,问:“哥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孟庭许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该不该把白延霜到广州开公司一事告诉她,又想,迟早她也会通过其他途径看到,便说:“白家来广州了。”
闻之,孟幼芝手上一抖,茶杯滑落。
她慌忙捡起瓷片,被孟庭许拉上来:“幼芝,别怕。”他将孟幼芝揽进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说:“不要紧的,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我们也不会遇上他。你别怕,最多三日,三日我们就离开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