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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把门关上了。“嘘。”谭云林示意他不要声张。雾清睁大好奇地看着他。听见周围没有人声,谭云林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他松开雾清颓然地滑坐在地上。

“大哥没用,当了逃兵。”雾清心头一紧,有些茫然地说:“当逃兵是要掉脑袋的……”

谭云林疯了一样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一个七尺男儿此时像个幼童一样哭得一塌糊涂:“太惨了,江北现在太惨了,我们路过的那些村子,已经都不算是人间了。”

雾清心疼地蹲下来抱住他:“没事,大哥不怕,我们去南方,爸妈都已经去那边住下来了,现在这么乱我们小心一点,没人会知道你是逃兵的。等峰哥回来了,我们就一起南下。”

正在默默流泪的云林突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雾清,他的眼神让雾清莫名地感到恐惧。“雾清。”云林刚开口,雾清就似有所查地后退了一部,轻声道:“你先等等,哥我给你沏杯茶喝。”

他慌乱地跑过去找茶叶,云林的声音在他背后格外冷静地响起:“韶峰不在了雾清,他在守杭州的时候战死了。”

茶壶直直地掉到了地上,雾清两步跨到云林面前,揪住了他的衣领,脖子上的青筋勾勒出他的愤怒:“你胡说!峰哥已经当上队官了,将军还很赏识他。”

云林倏地落下泪来:“那一仗太惨了,我们根本等不到援兵,城里的百姓早都乱成了一片,根本就守不住了。后来我在城下清理尸体的时候找到的他,脸都已经认不出来了,但是我翻到了他掖在怀里的雾里青和遗书……”

谭云林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拿出那个带着道道血痕的包裹,雾清抓了两次都没有抓住,眼前浮现着光怪陆离的画面,眼前突然变暗模糊了起来:“是天阴了么?”

雾清梦到了自己还很小很小的时候,话刚刚说利落,走路走得也晚,巷子里的小男孩们活蹦乱跳上房揭瓦的时候,他只喜欢安安静静地坐在家门口,是个挺不合群的小孩。

只有段韶峰肯带他玩,他一点也不嫌弃自己软绵绵的说话腔调和迈不开步子的小短腿。“你也是喝我娘奶水长大的,就算是我兄弟了,以后峰哥带你玩。”

从此以后,段韶峰屁股后面就多了个小跟屁虫。巷子里的孩子存心耍他,教他如何向段韶峰表达感谢。于是,雾清就傻乎乎地让他们在自己后背写上“我是段大哥的小跟屁虫”几个字。

那时段韶峰已经七八岁了,看雾清献宝一样地向他展示自己的后背,怒不可遏地从家里拿了根打狗用的棍子,从东街到西街,所有欺负过雾清的小孩都被吓唬得屁滚尿流。

再之后呢?两个人渐渐长大了,十二三岁的时候,段韶峰明显跟他疏远了,再也不主动找他玩了。自己死皮赖脸地去缠着他,他总是避免和自己发生任何肢体接触,眼神也是躲躲闪闪的。

又过了两三年,好像是自己终于憋不住了,不明白段韶峰对自己的疏远,也按耐不住心底陌生的情愫,在那个被聒噪虫鸣挤满的夜里没羞没臊地说了一通昏话。

再之后两个人就偷偷摸摸地在一起了,会在没有别人的地方羞涩而兴奋地交换亲吻,听对方反复咀嚼自己的名字。段韶峰的肩膀比他宽很多,总能把自己全须全尾地搂进怀里。

自己就像只采蜜的蜂儿,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如履薄冰又无比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每当这时候,段韶峰就会嘲笑他:“我家伢儿怎么跟只小狗似的啊。”

雾清倏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依旧是朦朦胧胧的一片,他大哥面色苍白地坐在床边,仿佛是个一戳就破的纸人。“雾清可你醒了,眼睛只是暂时的,慢慢调理就还可以在看清楚,你现在最重要地是要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