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房的师兄弟们都知道李东宝介绍了两个弟兄刚拜了孔师傅的香堂,有些人还去吃了席。这两个新人入帮前就和李东宝是换过帖的弟兄,过从甚密。金舍标精明狡诈,马上就怀疑情报已经转移到东宝那两个兄弟手里了。但是这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刚入帮的徒弟,其他支系的人一下子也摸不着底细。金舍标就去问孔令福。两人虽是师兄弟,但并不融洽,在这人命关天的关头,提防之心悠然而起,更何况孔令福已经知道金舍标暗地里投了唐子卿(这种事在帮里是瞒不住的),这种欺师行为心里只有蔑视。只回了一句:“不知道。”
金舍标这人是个上海滩上混大的流氓,是个有奶就是娘、有钱不要命的主。只不过起势较晚、辈分不大,一心只想发财、做大。当前情报之事一下吸引住他,一是有钱,二是日本人重视,三是事情就在身旁炙手可夺。因此他没有急于向唐子卿汇报,想着把钱独吞,情报直接交给日本人,既能得赏钱,又能得提携。于是就派徒弟们四处打探。
赖顺发遇上此事,心中既有不甘也有侥幸。不甘是舍不得日本洋行那份工作,侥幸的是日本人不会发现情报和钱落在他们兄弟手里。因此他跟洋行请了个假,就躲到附近他相好的一个“幺二”吴春妹那个怡香堂里,想等两天风声过去了就去上班。幺二堂不像长三堂子能长包,住一晚要交一晚的钱,因为幺二的姑娘是没有包房的,即使幺二愿与相好让你长住,老鸨也不答应,除非有一笔大钱把人和房都包下来。赖顺发只是个小伙计,哪有钱在幺二堂里长住,吴春妹倒是倾心相投,柔情似水,可是赖不住老鸨指桑骂槐,堵着门口要钱。就在赖顺发要离开去上班的时候,听说东宝哥被抓去了。他不敢回去,就与吴春妹商量,打算拿那张汇票换钱,或长住、或赎身。吴春妹这才晓得赖顺发惹上祸事,又发了一笔小财。
赖顺发想到邮局换钱,一不知手续,二不知日本人是否已经盯上了邮局。在街上溜达许久,就想还是去找张文。到张文宿舍,说是请假回老家了,可能是苏州还是镇江。赖顺发和张文、东宝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心想这个兄弟真个胆小,这一躲就跑回扬州了。
刚回怡香堂门厅,就见吴春妹披头散发在那里摆手,身后就涌出来金舍标的几个徒弟。赖顺发回头就跑,没跑多远,就被压在了地上。吓得一众嫖客猢狲乱散。原来,金舍标的一个小徒弟阿三也是怡香堂的常客,跟吴春妹也熟。吴春妹正急着帮赖顺发探听汇票换钱的事情,阿三就说干脆兑给我吧。三句两句就套出了赖顺发意外得到汇票之事,于是就守株待兔,把赖顺发抓回了金舍标的香堂。
金舍标正要拷问赖顺发汇票和情报的下落,孔令福就带人过来抢人了。怡香堂老鸨打电话告了胡爷(这一带的堂子都归白胡仙胡爷管),说是你的徒弟搅了了我的生意。胡爷马上就意识到此事与情报有关,叫孔令福赶紧过去。于是在金舍标的香堂,两个师兄弟的人就对峙上了,论武功金舍标的人不如孔令福,论人数金舍标徒弟多。这边金舍标怕到手的鸭子飞了,赶紧派人通知了唐子卿。那边白胡仙胡爷就赶过来了。白胡仙并不是偏向孔令福,各人徒弟各人管,隔房抓人有点不合规矩,弟兄争执,师爷来管,本是家事,点名让金舍标把人还给孔令福。正在僵持之际,日本宪兵就闯进来了。虽然香堂都在法租界,太平洋战争爆发,汪伪政府就把租界收回了,因此日本宪兵虽然不多,但是长驱直入。
白胡仙胡爷大怒,本堂家事,为什请来日本人(他认定是金舍标请的,自家徒弟里通外邦,岂有不怒)。上去交涉,意思不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