丕就抱着自己一双还在吃奶的儿女,敲开了闻家的大门。把刚准备出门的闻颐书堵在院子里,听他莲花落一般的哭诉,听了半个时辰。
嚎啕声中,闻颐书接过先生的信,草草看了一遭,算是明白了自家先生的意思。他先叫天池取了三十两银子过来给侯廉丕应急过日子,然后告诉他:“既为良才何必屈居乡里?师兄平日里做的好文章且都留着。最好的是贴近民生,务实粮农的。只等着日后造化降临了。”
侯廉丕原本不抱什么希望来,听到闻颐书这么说,倒有些脸红。抱着孩子很是不好意思地冲人言谢并道歉。
“师兄不必如此,”闻颐书扶起他,意有所指道,“可需记得日后一切,都是师兄凭着真才实学而得。行走官场,可莫忘了这四个字。”
彼时,侯廉丕接着烫手的三十两文银,还心中直打鼓,疑惑不已:若非自己已经没有一点水米下肚,自己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长安城里头还有这样一位富贵师弟。若这位师弟有什么路子,为何先生不叫留在京城的学生都来寻他帮忙?
之后这朝堂风云乱象,侯廉丕才意识到了闻颐书那番话是什么意思。贪污腐败的倒了一波,耍银子加塞的被踢下去一波,整个官场都嗷嗷待哺,急需人才!吏部急开招士令,开始考核以往进士举子,选拔人才。
得了提醒,侯廉丕保留下来没拿去当柴烧的文章果然起了大作用!特别是那一篇《新粮赋租佣改制二十条》直接叫户部邱尚书把他叫到跟前。邱尚书同侯廉丕说长安府雍县需要一个大胆的县令。这个县令需要实际为太子殿下办事,试验新税法,问侯廉丕愿不愿意去。
侯廉丕没有立刻答应,先询问了一下新税法的内容。邱尚书笑着为他解答一番,话还没说完,侯廉丕就已经一甩衣袍跪在地上高呼:“愿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想起之后种种经历,侯廉丕都觉自己的造化离不开闻颐书的帮忙。终于在百忙之中,在旬假里抽了三日出来,拎着些许土产并三十两银子上得振安坊中道谢。
门房客客气气地将侯廉丕迎进来,他还来不及道谢两句就听到后面连声惊呼。然后侯廉丕就与一个满身气势的年轻男子对了个正着。
地方官上任之前,不管地方远近都要去大明宫中叩谢皇恩。当今圣上久病,此事自然是由太子殿下代领。侯廉丕站的位置不远,自然是看清了那位殿下的样貌,当然也认识面前这个年轻男人是谁。
一瞬之间,侯廉丕彻底呆住了。
“啊,真是不巧,”身后传来闻颐书带笑的声音。
年轻男人走过去站到闻颐书身边,视线落在侯廉丕身上。闻颐书介绍道:“这是我师兄,侯廉丕……”
不等他说完,男人已经开口:“你就是侯廉丕?”
侯廉丕这才惊醒,站直行大礼:“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嗯,起吧,”年轻的太子点点头,“你的文章邱郐给我看过,写得不错。敢去雍县,胆子也挺大的。没想到你是颐书的师兄……季先生的弟子果真都不一般。”
他的夸赞叫侯廉丕很惶恐,可又觉得他不是在夸自己。旁边的闻颐书哈哈一笑,推了太子一把:“你先进去,叫我招待客人。”
直到坐到堂上,侯廉丕还是觉得自己在梦里一样。看着闻颐书,觉得面前这个人也都是在梦里一样。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先生不轻易叫自己的学生知道有这样一个同窗在。闻颐书这个人,分明就是送人直登云霄的一阵风!
如果叫别人知道了,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莫管是为了什么都不得消停了。可是先生又是因为什么,愿意给自己指一条路子呢?侯廉丕惊愕的同时也生出一点小小的遗憾和想不通。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命途有所转机乃是因为自己的真才实学,可如今看来,想是……
“师兄在想什么?”闻颐书笑着看问侯廉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