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有记忆的毒蛇,不知是不是烟尘弥漫中的幻觉,劳伦斯分明看见他死死盯着自己怀里的人,徒劳地用指节在地上叩响数声,像是期望江覆水能醒来听到——
那皲裂的嘴唇挣扎出最后两个音节,分明是:“多谢。”
巨大动荡造成了伊甸园的陨落,画着极乐的宣传标牌如岩洞般塌陷,古老的东方神话中有人炼石补天,最终庇护了劳伦斯和他怀里紧拥着的江覆水的却是那两口沉重棺木。
他们没有那么深的缘分和情分能够去补天,最多也不过是拥抱着,一起沉眠于地陷。
此后的事江覆水便不是很清楚了,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有数不清的人用一些冰冷的器械在自己身上摆弄,让他想要说服自己这是在天堂都不可能。
好吧,那就当是地狱吧,可若是地狱,为什么劳伦斯也在?
“……主人,您放心,虽然他年纪是大了些,但是改造还是很成功。”
“再有任何差错你们谁也别想活命!……吸取你前任管家的教训,不要自以为是……”
“……还有您要的那个人,庞奇手下的,已经找到了。”
“还能用吗?”
“虽然死了,但是还可以……说来他死得真是有意思……”
无数闲言闲语嘈杂地涌入脑海,江覆水丧失了判断的功能,只觉自己的身体在一天胜过一天地变冷,有种不知名的渴望残忍地灼痛着他的喉咙,他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挣断了几根束缚带——
这是地狱的惩罚吗?
在漂浮的幻想中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rose曾经那样动人地笑过,记得他耳边长坠如风铃,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江覆水自始至终看着别人的故事,在梦境的尽头rose又来了,挽着阿宾的手臂,沉默地和他道了声再见。他想问问这是不是地狱,可耳边劳伦斯仍在日复一日沉着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rose的眉目液化模糊:“当然不是,尊贵的主人怎么会沦落到地狱呢?”
“他是你永生的福祉。”
“啊啊啊啊——!!!”
江覆水嘶鸣着痛苦地醒来,有许多人立刻围在了他身边,喂给他一种清凉而甘甜的液体,他贪婪地忍不住喝了一口又一口,耳边有人摇动一只清脆挂钟,模仿着和rose一样的媚人声线蛊惑道:“主人是你永生的福祉……”
于是他便醒了,醒来后依旧是在劳伦斯温暖而宽大的藏书室,壁炉里燃烧着散发清香的苹果木,书架上的书还折在他没看完的地方,好像一切都不曾变过。
只有江覆水变了,原来他不说话,但水一样的眼神随时脉脉流转着心事,现在他也不说话,眼睛仍然很美很亮,却像是琉璃嵌上去的眼珠,连转都不会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