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这个女人忠于太子,可她对卿欢的爱护也并没有掺假。
她想道别,那就将这一段相遇真正画上个句号,让卿欢能自然而然的忘记。
往后都不要再记起了。
这一夜过得尤为漫长,在天亮之前紫雁换下了沾染泥土的裙衫,也洗去了脸上干涸又冲刷,潮湿又干涸的泪痕。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卿欢,不能让孩子看见分毫的不妥。
就盯着那隔着黢黑的窗框,恍神过了一刻又一刻,待门被人推开,少许的晨光顺着缝隙倾泻至眼前。
在地面上拉出冗长而笔直的一条光亮。
顺着光亮走进来了道身影,立在那让她晃眼的微光中递给了她个包子。
“阿九想给你的,拿着。”
见对方迟钝的反应,暗十二目光里没有过多的情绪提醒道。
“别晕倒在孩子眼前。”
时隔两日卿欢再次见到了她牵挂的遣月姐姐,当刻那双暗淡的小眼睛里就盛满了惊喜,亮的就像破晓前那颗引路的星星。
“遣月姐姐!”
千般想念万般亲昵的扑在对方的身上,让紫雁微微后退了半步,但她还是即刻就将小孩儿抱了起来。
拢了拢那看起来依旧柔顺的头发。
发式已经不是她走时编成的小辫子,而成了另一种模样,细小的碎发都被梳理的一丝不苟。
那是暗十二给她扎的小辫子。
“姐姐,你家是不是不太远?卿欢还以为你会走很久。”
紫雁听着软软糯糯的童音,强撑起了温柔的笑容,可是她真的会走很久,大概此生都不会再相见。
整整一日,她陪在小姑娘的身边给她讲了很多天上的故事。
接连不停,说话说到了喉咙沙哑,一边讲着手上还捏着针线,在卿欢的衣服上,寻来的各种各样的巾帕上。
绣上了花鸟云雾,缝上了春夏秋冬。
将她自已想陪着孩子去看的一切,想伴着走完的那所有的岁月,全都牵引进了布料中。
绣完了帕子,她就折了许多许多的草叶子。
将自已所会的所能编造出来的所有东西,依次不断的全部都捏折一遍。
蜂虫蝶翅,莺鸽猫狗。
那一根根栩栩如生的小玩意儿就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屋门口的石阶上。
让卿欢蹲在前头盯着那些自已喜欢的小动物。
从兴高采烈变成了惴惴不安。
太多了,遣月姐姐给自已的太多了。
那手指都被繁复的动作磨得泛红,甚至还因为太过着急而划出了小口子。
卿欢心里隐隐觉得她还是要走,所以才想在今日留下那么多的东西陪伴自已。
但她不想要,她要的是遣月姐姐的陪伴。
而不是那些可以逗弄所有孩子的新奇,小姑娘忍下心里的难过。
拽着对方的手将动作给拦了下来。
“姐姐,你手好疼。”
“看起来好疼。”
但紫雁还是执意将手上草枝变成了成品,才轻轻将善解人意的小孩儿圈进自已怀里。
沉默了阵,小心翼翼的安抚着。
你愿不愿意
“卿欢,姐姐不想让你难过。”
“但是,我可能要走了。”
纵使多难将这本就落定的结果说出来,可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让她再拖着。
望向已经逐渐偏西的天色,即便她再不想道别,也是该道别了。
“姐姐要回家了,可能走了就没有机会再回来。”
静谧的小院里满是西斜逐渐泛黄的日光,暗十二独自停留在角落看着那一大一小依偎的姑娘。
听着遣月说她的家到底有多远,要坐太久太久的马车,走无穷无垠的小路才能到达尽头。
她说自已真的很喜欢卿欢,所以走了两天不放心才又赶回来看卿欢。
嘱咐小孩儿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这样她在漫长遥远的路途上就不会再担忧了。
卿欢哭着答应了,看着她的遣月姐姐将绣好的帕子叠放的整整齐齐,将那些草枝编成的小动物收起来。
全都放在她的枕边。
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告了别。
天黑了。
真正挥别了那盛满留恋的眼神,紫雁强撑起来的姿态融入夜幕中,缓缓颓败下去。
她没有到主院去请罪,因为没有脸面再去见萧争一面。
只喃喃自语般对阴影暗处看不见的人给了最后的交代。
“我身上即将溃烂,死得不迟,便不再污了五殿下的手。”
即便五皇子没有将她杀剐,她的死刑也早已被判定,多一刻少一刻又能有多少区别呢。
知道府外有太子府的眼线盯着,紫雁没有再走府门。
而是悄无声息好似如同已经成了一具游魂般,自皇子府后门隐匿无踪。
奔着城北而去。
五皇子府本就坐落在皇城北面,再往北走没多久就能出了城,她想寻个人烟罕至的地方,不会就近污了旧人的眼。
也不会容易惊吓到安稳度日的百姓。
闷热的夏夜里好似藏着太多的命数,在整个野外萦绕着挥不散的漆黑,看不见的黑色里反而有太多的归属感。
叫她看不见自已沉重的脚步,也看不见身上那些已经泛了红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