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确是撒谎。
但他仍然没有后悔过。
“陛下。”或许是自已也孤独了许久,他松下了几分紧张,也不知自已是在害怕什么呢?
怕死?怕罚?
怕被迁怒?
而他一个连身份都没有,随风而来踏夜而去的影子,就算说错办错了什么,至多也只不过是消失的悄无声息。
存在或者不存在,于这个世间的所有人,甚至花草树木,都惊动不了分毫。
唯一记得自已的人,也只有面前他忠心不二,不敢逾越半分的帝王。
“属下曾盼着能立在光亮处,但属下不曾后悔。”
黑暗笼罩住了世间的一切,但此处是泱朝最庄严的皇宫,即使夜色可以渗进所有缝隙和角落,皇宫也仍然还是灯火通明。
观星阁顶上却是黯淡一片,只有底下宫墙内倾泻出的丝丝缕缕光线,才能隐约看清处于高处的人影。
皇帝靠坐在扶手亭柱边,准确寻觅到了其中那一颗。
身侧一步外跪着个黑衣墨发几乎与暗夜相融的身影,他挺直的肩背宣示着他对帝王的忠心和坦荡。
无数个在观星阁上遥望的夜晚,这是夙夜第一次听到陛下对他提及究竟是在看什么。
“天玑,你可知道它代表着什么?”
夙夜不知,他都不知到底哪颗才是天玑星,也是到了此刻才明白,为何陛下常待的这个宫殿。
名唤天玑殿。
立于高处四望,能将辽阔无垠的夜空尽收眼底。
可这漫天星河无穷无尽,究竟是如何区分自已想要找的那一颗。
茫然的随着天子视线朝着相同的方向望,夙夜仍然还是无法意会。
而这片刻的安静也只在他身边存留了片刻,皇帝收回视线,再开口语气仍然漫不经心,却已没了方才的随性。
“老三是不露锋芒,却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盯着些。”
夙夜赶紧稳定心神恭敬应下,天亮之前,他便要踏着黎明前最后一道黑暗,做好他的影子。
这世间有很多影子,他们或许无名无姓,没有身份没有牵挂。
自成了个影子,便要抛去七情,斩断贪欲,只给自已留下唯一的一条路。
那便是忠于主子。
这些影子,就是暗卫。
他们行走在黑暗中,穿梭在生死危难界限,听主命去完成一切看似能完成的任务。
三皇子本来胜券在握,却冷不防被二皇子反其道而行之的推举,牵扯出了一大堆麻烦。
人人都知三殿下自幼体弱多病,为人和煦不争不抢。
即使几乎没有人会觉得三皇子会坐上那个顶头位置,但也无人称他一句不是。
在大多数人心中,无论将来谁会登上皇位,都应好生善待喜好文墨,身子孱弱的三殿下。
如今三殿下旧疾复发,在府中养病的消息才刚散出去。
随后紧跟而来便是三皇子府趁两府思过,堂而皇之争夺太子势力。
一时间,消息就像是涨潮般汹涌,几乎传遍了大街小巷。
迅速就压过了皇子缠绵病榻的消息,更多猜忌声音此起彼伏,都开始猜测三皇子是否真有旧疾。
或许是掩人耳目的表象罢了。
药
出府的四个暗卫也因此畏手畏脚,无法再顺利行事。
三皇子府主院寂静无声,没有来来往往伺候的下人,也没有过于严密的看守。
仿似那些夺位争端,尔虞我诈,都与之毫无干系一般。
而在竹锋眼中,三殿下便是独立在皇权纷扰中,格格不入的那一人。
若不是天生便生在皇家,这身着青衫眉目淡然的人,本不该卷进这无休无止的勾心斗角。
三殿下装病的传言在皇城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几乎所有的势头都开始顺风转向般,从五皇子与太子争端直接盯向了三皇子府。
就只看着到底体弱多病的三殿下,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竹锋看着殿下依然坐在竹椅上,面色淡淡没有显现任何怒气,心头反倒更加郁结。
若是殿下能展现几分不悦,他便去惩治了那些不知死活的蠢人。
谁的嘴里敢吐出半句质疑,竹锋即刻就想拧断对方的脖子。
就在这安静无比的院落中,他突生起的怒意无可抑制的疯涨,只在三皇子未发一语的片刻中眼眶已经开始显现微红。
立在旁侧的兰情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微侧过视线看见他侧颈趋显紧绷的状态。
立刻出声提醒。
“竹锋。”
略微加重音量的呼唤即刻唤回了他即将失控的神志。
在他猛然回神暼见眼前青衫衣摆的当刻。
眼神的杀意迅速消退,须臾之间无影无踪。
唯只剩下了满眼的茫然与无措。
他刚才在想什么?
他想将所有诋毁殿下的人全部杀死。
竹锋意识到自已方才居然想杀人,还是自已都无法分辨,来来往往到无迹可寻的所有人。
全都杀掉。
这股冲动不知从何而来,自已居然在殿下眼前就存了如此暴虐的杀心。
他感到有些慌张,生怕自已方才的想法被殿下看出来。
而他慌乱的抬眸间,便已经见到对面皇子柔和的视线落在自已身上,或许是从方才兰情出声提醒自已开始。